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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妞吗?”安书迟疑了下。“她……年纪还小吧?”

  太皇太后闻言,便拾起另一张木牌。“那康平郡王的大格格,小你三岁,出了名的美貌……”

  安书又拢眉。“皇嬷嬷,娶妻愿娶贤,孙儿不喜欢太美的,不如留给皇上为妃吧?”

  太皇太后见他又不合意,再度翻翻木牌,再下去可无亲王郡王家的格格,都是三、四等公的闺秀了。“剩下都是爵府家的格格了,可让你一个皇子娶她们,我总觉得你纡了贵。”

  安书马上建议。“皇嬷嬷,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事不如改日再议……”

  “等等——”太皇太后瞧出了他的心眼。“这么急着放弃,该不是……你根本就不想立福晋吧?”

  被说中心事,他连忙展笑。“孙儿怎敢不想,只是眼下无良选,反正时间还有,皇嬷嬷何必要急于一时?”

  “算了。”他明摆着推拖,太皇太后啐了声,把手中牌子都撂了。“没想到给你选福晋,比选皇后还困难——”

  见她老人家动了气,安书连忙陪笑脸。“皇嬷嬷……”

  “把你的笑脸收回去!”太皇太后不想吃他这套,也把桌上方盘往他那边一推。“告诉你,这里边都是皇后名单上刷下来的格格,大清朝没有再比这里好的女子了,你一个月内就从里面选一个出来,没有选,那就皇嬷嬷定了。”

  话到死路,安书也清楚太皇太后是认真的,不敢再推诿,只好收笑起身,高端起方盘在她面前跪下。“孙儿领旨。”

  太皇太后掀起茶盖,唇角终于扯笑。

  “禀太皇太后——”这时,德公公踏进殿里。“皇上有旨,请王爷前去养心殿见驾。”

  “是吗?”太皇太后这会儿也甘愿放人了。“好吧,安书你去吧。”

  “是。”别过太皇太后,安书起身退出暖阁,直到了屏风后,他才放低方盘,转身踏出门槛。

  外头候着的三元立即上前。“王爷,这会儿上哪儿?”他自在宫里就是安书的贴身奴才,安书封了亲王后,便跟着他出宫服侍。

  “我上养心殿去。”安书低眼看方盘,随即把东西交给他。“你把这个带回府吧。”

  “王爷,这要做什么?”

  安书又瞥了那盘子一眼,叹气。“选福晋用的。”

  身为皇室子弟,他仗着太皇太后的宠爱,已是至今唯一未立福晋的先帝皇子,他早知道总有一天逃不了。

  他自幼养于慈宁宫,命妇格格们时常往来觐见,那一盘太皇太后所谓“大清国最好的女子”,他大抵都见过,色妍聪慧者有之,但论能让他心动者,却无一人。

  想来皇嬷嬷是说错了。

  天下之大何止于这一方盘?他们大清最好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只有那区区少数?

  或许并非他觅不得,只是尚未遇见罢了……

  但皇嬷嬷给的时限只有一个月,这一个月,要他上哪儿去、且又来得及找到合意的女子?

  他不禁叹息,想这事比从了她老人家的旨意,恐怕还困难上百倍——

  ***

  养心殿里,皇上对著书案上一张张的花卉图品头论足,侍立一旁的内大臣索苏额则不时在画的角角标注皇上中意的图张,等着稍后交予内务府藏进宫里,直到安书踏进殿里。

  “荣巽亲王觐见。”

  “臣弟给皇上请安——”

  “亲王,免了。”他挥手制止了安书,要他直接上前。“快来瞧瞧,今日朕这有些寿平画的花卷,等着你评评孰优孰劣。”

  寿平是朝臣中一等一擅画的大臣,他的画不但江南仕子齐誉之,更得皇上的喜爱,时不时便差旨要他作画上交。

  安书领命上前,看了满书案的图纸,紫薇、虞美人、南百竹、芍药……各式花卉栩栩如生,春意盎然。

  “皇上,寿平的画每张都极佳,臣弟无从评之。”

  “不要谦虚了。”皇上立即回他。“天下谁不知道『民间有寿臣图,宫中有荣王画』这句话?你画的春花百卉压根儿不输寿平,喏,前阵子朕听说他受你知遇,不是得了你一张真迹珍赏吗?”

  他的四皇弟自小擅画也爱画,当自己登基大位学习为政时,他却是多年潜心习画,造就他不输朝中画工的画技,尤其专精没骨花卉,连寿平这样一等一的画者都为之赞赏。

  安书闻言哑笑。“皇上连这都知道?”

  他与寿平同是爱画之人,自然惺惺相惜,赠画以相交,无关乎谁为臣、谁为王。

  “那还不快选出一张来。”

  被皇上催促,安书只得拉袖视画,最后在万红千紫中选出了一幅“醉牡丹”。“皇上,臣弟认为此张乃极品,人间难求。”

  皇上看见那张画角的圈点,也笑开脸。“亲王与朕所见略同,朕也觉得此张为众画中最佳。”

  他随即将画交予一旁的索苏额,要他收起此图。“此画雀屏中选,上条进内务府后,即注外赏荣王吧!”

  意思是要将此画赐与他?安书闻言惊愕。“皇上……”

  “怎么?你与寿平惺惺相惜,愿意赏他真迹,就不让朕也与你惺惺相惜,赏你一副喜欢的画吗?”

  安书敛容揖手。“臣弟不敢。”

  “那就这样吧,索苏额,记下了吧?”

  “嗻。”索苏额将画卷齐眉。“奴才遵旨。”

  “对了,关于鄂海的案子,之前你上奏愿去广州亲审的事,朕考虑过了。如你所奏,如今云南情势不明,与其考虑把鄂海北押,的确不如由你下去亲审……你就带上费扬古,即日出发吧。”

  两广总督鄂海日前遭大臣密折指控贪藏贡银,皇上本想押他上北京亲审,但近日传出云贵总督猝殁的事,屋漏偏逢连夜雨,唯恐素有野心的云南土司也在此时作乱,安书才提出这个建议,要为此案下江南一趟。

  安书闻言,心底松了一口气,只因鄂海是和硕额驸鄂士隆的父亲,而鄂士隆则是从小与自己同养宫中的义妹——明玑格格的夫婿,为免鄂家是遭有心人诬害,所以他才会跳出来揽下这件大任。

  他立即揖手。“谢皇上旨意,臣弟领旨。”

  “启禀皇上。”索苏额却在此时建言。“王爷的建议虽然有理,但让他为此小案亲下江南,会不会太劳烦王爷了?不如另派朝中大臣去吧……”

  “索大人。”安书把炯炯目光对向他。“我自封王后,至今未有机会立功,一直闲居在京,会出此议是因为想为皇上分忧,并不觉得劳烦。”

  “可是太皇太后极宠王爷,万一王爷离京,奴才怕太皇太后会记挂于心……”

  “太皇太后再宠我,也容不得我徒领亲王俸禄吧?”安书见他一直寻事阻拦,便抿唇试探。“莫不是索大人以为我与鄂家有亲戚关系,怕我此趟去会处事不公?”

  索苏额神色乍惊。“王爷言重了,奴才绝无此意!”

  皇上见状出声。“索苏额,朕意已定,也相信亲王的判断,决定就让他去一趟广州,你也不用再说了。”

  “奴才遵命。”

  待皇上又与安书说了几句关心叮咛的话,他们便相偕领命跪安,退出了养心殿外。

  “索大人!”安书扬扬长袍,在殿外叫住他。

  “王爷有事交代吗?”

  “没什么事,只是刚刚在太皇太后那儿,听她老人家说起皇后的事,我一见你便想起了……”

  索苏额惊色问:“皇后怎么了?”女儿既年轻又刚成为皇后,且正有孕在身,他自是在意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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