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咳,有件事……嗯,林妈妈想跟你说。”
耳边欲言又止的语句让她缓缓地抬起头,只见原本望着她的林妈妈以不自在的动作迅速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心不由自主的悸动了一下。
“你知道林妈妈有个儿子在美国读书,叫晃诚,你还记得他吗?”
她记得,但是林妈妈为什么突然对她提起这件事?
“月初的时候他打电话回家,告诉我他与室友处的不好,想搬出去一个人住。”说到这儿,林妈妈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为了这件事,上个星期我已经跟你爸说我要标这次的会,可是……”
用不着再听下去,敖玫君已经知道林妈妈想说什么了。她真是愚蠢,竟然以为她会与众不同,哈哈哈! “小玫,林妈妈并不是在跟你讨钱,只是这个互助会……”
“我会替我爸扛起来的。”
“不!”她忙道,“我的意思是……呃,事实上是大家的意思,改由我来当会首收钱,而你只要继续支付你爸那份死会的钱就行了。”
担心她会卷款潜逃吗?
“我知道了。”她悲哀的轻声道。她早该知道在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之又少,而她绝对没有那个福份能碰到后者。
“小玫——”
“林妈妈还有什么事吗?”她冷淡的问。
“你这几天都住哪?”
住哪?
警察局、殡仪馆,除此之外,难道会有栋别墅让她住?
“朋友家。”她说。
“那……你可不可以将你朋友的电话给林妈妈?”
担心她会跑掉吗?
“对不起,林妈妈,我朋友租的房子里没有电话,等我找到住所之后,我再把我的电话告诉 你可以吗?”她说道。
“呃,那……”
“你就是敖省文的女儿?”
一个突如其来的粗哑嗓音打断了林妈妈的话,只见林妈妈一抬头,脸上霍然出现了害怕的神色,脚步更是踉跄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敖玫君缓慢地转身,一个身材魁梧,满口槟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事实上应该说是黑道人士的男子,正站在距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以半眯着眼紧盯着她。
“你就是敖省文的女儿?”他又再问了一次。
或许心寒了无数次之后心已死,面对这无疑是黑社会份子的男人,敖玫君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
点了点头,她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对方问:“有事吗?”
男人一句话也没说,笔直的走到她面前,然后将手伸进外套内掏了张摺了数摺的纸张,摊开在她眼前。
那是一张白纸黑字的借款单,金额高达两百万,而借款人下方赫然填上了“敖省文”三个字。
“这上头签名的笔迹你可认得?”
“认得。”那是爸爸的字。敖玫君将视线由纸张上移到男人的脸上。
“父债子还,这句话你听过吧?”男人侧头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汁后,不怀好意的对她挑着眉头说。
“我身上没有钱。”敖玫君对他叙述事实,但下一秒钟她的下巴便像是要被扯离般的让人紧紧的攫住抬起。
“干,没钱就不必还了吗?你当老子是什么?散财童子呀!”
敖玫君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他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她竟然完全不怕他?他挑了挑眉头,冷冷地撤了下唇角。
“哼,你胆子倒是不小嘛。”
敖玫君很想笑,其实她的胆子一点也不大,只是麻木了,所以才感受不到害怕。
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一会儿,他突然将脸靠近她,认真的盯视了她的脸半晌后,又将距离拉远,改而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品头论足了一番。
“你长得不赖嘛。”他啧声道,“既然没钱,那就用你的身体来还吧。”
身后的林妈妈闻言,不禁倒抽了口气,好像被逼卖身的人是她而不是敖玫君。
“可以呀。”
敖玫君听到自己如此说,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她身后变得更加尖锐的抽气声再度响了起来,至于眼前照理来说应该眉开眼笑的男人却瞠大双眼,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敖玫君终于让嘴角扯出一抹笑,这个男人真有趣,既然是在逼良为娼,却又在她点头之际像要叫她改变主意一样。不过他的好意她心领了。
“我也不是。”她说。
一个月三万元的死会,再加上她个人的生活所需,以及爸、妈和哥哥三人急待处理的后事,和现在这个从天而降的两百万借款——即使没有期限的压力,光是利息就能压死她。
算了!反正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一个她在乎,或者是在乎她的人,管她是去做酒女或妓女也没人会在乎,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清债务,不是吗?
“好,有胆量,我喜欢。”瞪了她半晌,男人倏然放开她下巴,大声笑道。
她直视着他。
“走吧。”那男人冷冷说道。
她毫无异议的举步,跟着他走。
“小玫。”
身后的呼唤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她缓慢地回头,望向一脸说不出是担心还是关心的林妈妈。那张慈爱的脸是那么的熟悉,但是她却忘不了林妈妈刚刚所说的那些令她心寒的话。
“林妈妈,我会将每个月的会钱寄给你,不会赖债的。”她淡道。
“我不是……”
“谢谢你这几年来对我家的帮助,再见。”她打断林妈妈的话,绝然的说完之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她知道,这里再也没有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第二章
那男人叫做文森,是地下钱庄的打手之一,也是钱庄老板的拜把兄弟,所以权力不小。
而当敖玫君在跟着他走的那一刻起,她便对希望绝了缘,并认命的准备接受未来卖身又卖笑 的生活,然而出乎意料的,因为欣赏她的无惧,文森竟给了她拥有拒绝卖身的权力,进而让 她成为酒店里惟一的“清官”,亦是最受欢迎的舞小姐。
为了得到她委身的青睐,男人和钞票犹如雪片般飞来,让她在半年内便已偿还积欠钱庄五分 之一的债款一百万。
而以她水涨船高的身价,最迟两年,她相信自己就能将身上所有的负债都还清。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学会如何在认命中求生存,所以她没有丝毫的怨天尤人,不仅认命的在 酒店里做个舞小姐,也同时认真的想在最短时间内还清债务,还自己自由。
一切几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直到她在酒店上班的第六个月,他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
那一天,酒店内依然如往常般生意兴隆,而她也是生张熟魏的一会儿由A座换到B座,一会儿 又由B座换到C座,忙得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在酒店内,一桌桌红男绿女、酒酣耳热之中,他就这么突兀而且孤独的坐在人群中,让连喘 口气都差点没时间的她不得不去注意到他。
每次在她换台间,她都可以看到他拒退前去与他搭讪的女人,然后独饮。
他的长相不能说是帅,但却是绝对的性格。他有一双浓眉与利眼,挺直的鼻梁,薄而感性的 唇和方正的下巴。
在他身上没有她最常见到的商人铜臭味,也没有一般前来寻花问柳的男人的流气,相反的, 她却在他身上看到酒店上班的人们所最害怕的气息,那种执法人员才有的严峻与刚毅。
话虽如此,他不凡的外表依然深深地吸引着每一位舞小姐的目光,以至于在他未掏出刑警证 之前,人人都不想放弃与他搭讪的机会,毕竟与其陪一个其貌不扬的臭老头,谁不希望身旁 坐的是位年轻的酷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