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刚回来,这几天都有人接风洗尘,还要进宫里去,皇上一定留吃饭。”
“是呀,每次回京城,接风宴都要吃上好一阵子,可忙着呢。”
两个丫头开心说着,一面帮季月盛汤、拿筷子、拿调羹。
季月不习惯让人伺候,索性问她们;“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话才说完,两个丫头就像看到鬼似的直瞪着季月。
哪有这样的规矩?下人坐着同桌吃饭?她是想害她们给管事的好好罚一顿是不是?不懂规矩的丫头不但会挨罚,情节严重的搞不好还要赶出门去!
丫头们不敢多说,脸色苍白地快快伺候好季月吃饭,然后就落荒而逃,深怕这奇怪的季姑娘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整她们。面队着满桌丰盛佳肴,又困惑又无助。
一天、两天、三天,果如她们所说,慕容开一回京城就忙得不见人影。季月倍塞在角落,谁也不认识,将军府又大得吓人,她出去走没几步可能立刻迷路;就算没迷路,也会让管家或丫头给请会房间。因为开少爷郑重交代过,别让这位季姑娘在外乱逛,万一给将军或夫人看见了,很难解释。
慕容开一直还没工夫跟父母禀告,季月就只能一直待在房间里。虽然房间宽大舒服,但成天待在里头,到底要做些什么?
“季姑娘想要绣花吗?绣架、绣谱都搁在花厅角落,那一蓝子都是上好得丝线,可以随意使用。”丫头指引她,“还是要看书?描红?画画?隔壁就是小书房,笔墨纸砚齐备。季姑娘若还需要什么,交代一声便是。”
开什么玩笑?季月不会绣花,也步识字,别说看书、画画了,她连书房都不大敢进去。
这种日子到底怎么过?真难想象,像慕容芫那么活泼得人儿,可以在这儿生活十几年──
对了,慕容芫!她可以找慕容芫呀!
“你们芫小姐呢?她在那里?”季月满怀希望地问。
丫头还十面带难色,“芫小姐自然在景府。偶尔才会回来,有了小少爷之后,都是夫人过去看她比较多。”
“哦……”季月难掩失望。
派来伺候得小丫头看了不忍心,知道客人是闷坏了,想了想,遂大着胆子提议,“不如这样,我请管家下回陪夫人到景府时,帮忙送个口信给芫小姐,请她来看呢,这样好吗?”
季月自然点头如捣蒜,她真得快闷疯了。“好好好,当然好。就算芫小姐没空,找春诗来也一样!”随便谁都好,快来个人陪她说话解闷呀。
结果过了几天,口信送到了。但慕容芫没来,而是另一个人来了。
那人一出现,不用多做介绍,不用丫头说,季月就立刻知道她是谁。
是那“表小姐”,也就是让慕容开伤心落魄过的女子。
第5章(1)
表小姐有着惊人的美貌,这是季月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念头。
真的,打小至今,季月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从脸蛋到身形,从姿态到表情,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黑发如缎,柳眉弯弯,一双盈盈眼眸犹如会说话,千言万语,全在她婉转的神情中低迴。柔润的唇含着微微的笑,轻启。
“你就是大妞?我听芫表妹说过你好多次了。”
连声音都犹如银铃般好听。季月呆呆望着她美貌绝伦的脸蛋,犹如羊脂白玉般散发润润光泽的雪肤,半晌,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我叫雁依盼,芫儿是我表妹。”她抿嘴笑笑,“她还没空过来探望你,就让我先来了,请别见怪,来京城几天了?一切都还习惯吗?想不想家?”
被这么一问,季月的鼻子突然酸了酸,她不敢多想西疆,不敢多想爹,不敢多想她养的羊群,她自由自在徜徉的小山坡……怕多想就哭了。
这么多日以来,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却没有人关心,再坚强的人也会软弱。
但她不想哭,尤其不想在这个美如天仙的女子面前示弱。
所以季月只挺直了背,大声说:“还好,挺舒服的。”
雁依盼翦水双瞳闪了闪,她自然知道眼前这女娃儿正在逞强,但体贴地没有多说,只拣些无关紧要的事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招呼她吃带来的糕饼点心。末了,还留下一套叮叮铛铛的金属丝环给她解闷。
那套精致的细环共有九个,也就是俗称的“留客计”九连环。听说玩了会入迷,客人不想走,帮有此各。
玩具是真好玩,一个套一个,得绞尽脑汁才能慢慢解,饶是如此,却依然没法子解闷。
美丽的访客走后,季月独自坐在桌前,寂寞地玩着精巧的玩意儿,一玩,就玩到上灯时分,心头越来越闷。
见过了雁依盼,才知道美人是怎么回事,慕容开会因她动情、伤心,是很自然的事情。雁小姐不但人长得美,一身贵气优雅之际,又那么温和大方,会体贴人。
季月看着自己挑弄环儿的手,比起雁小姐象牙白的素手,相较之下,高下立见。一股难受涌上心头,她真想收拾包袱,就这样转头回西疆算了。
九连环一丢,她干脆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一直到丫头来帮她开晚饭了,她还是懒洋洋的发闷。
“季姑娘,你还好吗?今晚有鸡片汤,还有枣泥馅的锅饼,香喷喷的,快来吃饭。”
眼看又是一桌子菜肴,杯杯盤盤的,季月却毫无食欲。
“我吃不下。”她闷闷答,“中午吃的到现在还积在肚子里,整个下午动也没动,怎么吃?”
“要不要先喝点消积滞的普洱茶……”
“不要。”季月望着丫头,试探性地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让我动一动好消化消化,喂牲口、烧水、捡柴……什么都好,我会做的。”
那丫头像是听见什么惊悚的言语,吓得一阵呆之后,才嗫嚅道:“姑娘就别再想这些了,您是客人,就好好让人伺候,要不然开少爷怪罪起来,我们担待不起呀。”
言下之意,是不要她为难下人。季月更气闷了。
每回直率说出心底的话,身旁的人总会在吃一惊,接着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京里的人都这么大惊小怪吗?还是,她真的太怪异了?
“开少爷?”她喃喃自语,“何必怕他晓得?他早就忙到没空管我,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你们放心好了。”
“刚回来都是这样的,要忙上好一阵子;他已经从宫里覆了命回来,应该可以休息几日了。”丫头安慰着她。
突然,那丫头又压低了嗓音,“不过季姑娘,您惹是见到开少爷,可千万别在少爷面前提表小姐来看您的事。少爷不爱听,会发脾气的。”
季月心头闷闷地痛起来。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自小到大都胃口很好的她,这会儿破天荒地啥都没吃,早早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声嘈杂交谈,然后门被粗鲁地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进来,一面粗声斥退跟着他的仆佣。
季月坐起身。摇晃的手灯灯光中,只见慕容开俊脸涨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醉了。他脚步浮浮地过来,跌坐床沿,一手伸长了就要拉她。
被忽略了这些日子的诸多怒气、烦闷、无助……全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季月用力一挥,啪地打掉了他的手。
“做什么?”慕容开皱着眉,不甚满意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