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还请她喝了一杯酸梅汤,她才好多了呢。”福伯说完,把衬衫用力一抖挂好。
“福伯,你有话想对我说对吧?你就明说了吧。”世祁把杯子放进托盘里,靠着床背说道。
“是的,少爷,我以为丁小姐是怀孕了。”
福伯的话让表情原本平静的世祁瞠大了眼睛。
“后来我派人注意丁小姐近日往来的医院,证实了丁小姐确有一个月的身孕。”
一个多月?
那……会不会是他的?
不!
怎么可能这么巧,他们就只有那么一次,但万一……是呢?
“我派人查过,丁小姐最近犯的案子就是我们这一桩,自她得手之后,便没有再接新案子了,我还听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说她从不交男朋友,所以……”福伯就此打住没再说下去。
“所以,你认为那是我的孩子,是吗?”
“少爷,我只是认为有这个可能性?”
“要是她否认?”
福伯没有说话,因为这就不是管家能处理的范畴了。
他忽然想到——“她没有可能把孩子拿掉?”
“应该不会。真要拿,她应该早就拿掉了才是。”福伯分析。
“老实说,福伯,这真是件棘手的事情。丁品臻从来不肯承认对我有意,却又偷偷怀着我的孩子,这个女人是不是不把我弄疯她不痛快?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她,她要这样子耍我!”
“少爷,我们总会想出法子来的。”
“不,你不懂,她有种飘忽的性子,你永远猜不到她的下一步要怎么走,对她,我已无计可施。”
“我知道有个人和丁小姐有相同的气质,也许她能替少爷想个好办法。”
世祁几乎是热切地追问道:“谁?”
“老夫人。”
“奶奶?”
“是的,只要老夫人出马,这件事一定可以得到圆满解决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见奶奶。”
“但是少爷,您头不痛了吗?”
“为了我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不知道痛了。”世祁说道。
第10章(1)
经历过这些日子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丁品臻深深体悟到,世道原是公平的,她若负了人家,早晚是要还的。
所以,她决定退出江湖。
她找来麦克李,交代他要想尽办法替兄弟们漂白,还必须在三年内把公司转型为正派经营的公司。
“但是老大,这太难了吧?你都做不到,我怎么会有办法?”
“我就知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会这样说。喏,这是我花了两个月替你作的企划案,以后公司就经营这三种业务,当然利润可能没以往好,但努力做,我想,要让兄弟们维持一家温饱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麦克李照着企划案念着:“水果业、殡葬业及诵经团。”
麦克尖声鬼叫:“老大!你是认真的吗?”
丁品臻拿起菸灰缸。
“老大,别敲,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但是这些事情兄弟们哪会啊?”
“我已经把老师都找齐,学费也付清了,上个礼拜找不到你,所以就先派康林、阿标及秀卿去学了,接下来你要盯着大家把功夫学好,不要松懈了。”
“啊我们这样贸然踏进去这个圈子,要是被原本这些业者排挤,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是第一次转型吗?”
“不是。”
“我那时候怎么说的?”
“该杀就杀,该砍就砍。”
“当年的豪气还在吗?”
“老大,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说哦。自从结了婚以后,跟以前比真的有比较怕死了哦,你会不会笑我没种?”
丁品臻重重拍着他的肩膀。
“胡扯!儿子都生出来了,怎么会没种?”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他还是有说不清的忧虑。
“但是老大,我们这帮人,真的可以吗?”
“你这是在怀疑我吗?”丁品臻抬起一只脚,踩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一脸剽悍地看着他。
“好啦,谁叫你是老大,我当然得听你的。那老大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打算把这家店收一收,到比较乡下的地方卖牛肉面,要是你们饿了或是受了委屈,一方面可以喂饱你们,一方面也可以听你们靠夭,必要的时候帮忙出点主意。”
“喔,老大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要永远离我们远去,撒手不管世事了呢?”
丁品臻敲着他的头。“敢情你以为我是驾鹤西归去了吗?”
“哈哈,哈哈,听起来真的有点像哦。”麦克尴尬的大笑了几声。
***
安顿好弟兄们,她开始准备搬家的事情。和老妈讨论过后,母女俩决定搬回丁超然娘家台中清水卖牛肉面。
只是,等买好一栋透天店面,搬到清水,她还是一天到晚狂吐,所以店便一直延宕着没开张。
因为无聊,母女俩只好一天到晚看电视、报纸和杂志。
那天黄昏,她们两个看完偶像剧,丁品臻起身去饮水机旁倒了杯水,打算喝完水就要去洗澡,忽然听到妈妈在电视机前自言自语:“真是夭寿喔,这些男人真是吃饱撑着没事去赛车干嘛咧,想想这些有钱人真是有钱无处花拿命开玩笑,也不必这样嘛。哇,是我们台湾的动力汽车的少东耶……”丁超然的碎碎念还没完,突然听到匡当一声,玻璃杯掉到地上的声音。
“我的大小姐,你是怎么搞的……”丁超然回头,看见品臻像鬼一样白的脸,吓得起身把品臻拉到椅子上坐下。“品臻,你怎么了?快告诉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发抖呢?”
丁品臻没回话,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转到新闻台,果然看见今日头条新闻便是:动力集团少东亚洲赛车失利,在终点站前一百公尺处翻车,夺冠梦碎,目前性命垂危。
她像是不满意这样的新闻报导似的,手里的遥控器像得了强迫症似地不停转台。
整个有线、无线电视台全转了一轮,所有的答案都大同小异说他被紧急送医,目前生死不明。
她摊坐在沙发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丁超然看着品臻那哀痛至深的表情,再笨也能从最普通的状况中归纳出结论,何况她也在红尘打滚了这么多年。
她拿起桌上的菸,原要点火的,想到品臻有孕,只好叼在嘴上,过过干瘾。
把打火机往茶几上一丢!她问:“那个送医的家伙是你肚里孩子的爸,对吧?”
品臻静默着没答话。
丁超然拿起茶杯用力一掼,怒咆:“丁品臻!你他妈的也太过份了!我好歹当了你三十年的妈,就算没功劳,老娘总有些苦劳吧?你给我惹这么大一桩事,你讲都不讲,屁也不吭一声,难道真当我死了?!”
“你别生气,我说便是。那送医的家伙叫孙世祁,是我肚里孩子的父亲。”品臻平静地说着。
“妈的!好不容易看你喜欢一个人,怎地手气这么背?现在弄成这样,你看该怎么办?”
品臻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沉思。
“他要真这么死了,我也无可奈何。要是他还能活着被送回来,我便要尽一切力量把他救活。”
“我看那小子的面相不像福薄的短命郎,我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你别太担心了。”除了安慰,丁超然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些什么。
丁品臻靠着沙发思考了半个小时,随即告诉丁超然:“妈,我要马上赶去台北打探消息,可能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你看要不要去找朋友玩一阵子,店就等我回来再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