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就是那个,你说,我是你内人的事。”咽了口口水,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开的口中。
“不必。”回答得斩钉截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是我起的头,如果你执意要澄清,那也该是我去。”实在很不想让她跟那个没口德的男人再有瓜葛。
或许,就是因为想划清她与杨致远的念头是如此强烈,才会一开始就口无遮拦地下了猛药吧?想维护她的心竟然如此透明,严浩然又想咳嗽了。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心里对你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对他?
“为什么?”拧着眉头问。
“你是黄金单身汉,跟我凑在一起,太浪费了……”
太浪费了?这是什么怪理由?严浩然挑眉。
“你不是说男未婚、女未嫁,干脆二一添作五?还是你觉得,我没有到达‘人看起来还不错’的门槛?”
呃?教头怎么会归纳出这种结论?
“不、不是啦!我是说,我跟你,总监你、我……”康若华简直想啃手指甲了。为什么跟严浩然在一起,老有种口吃快发作的感觉?她明明没有这种症状的啊!
“这流言是要传出去,别人真以为我们是夫妻,你的行情会下滑的。”对,就是这样。
“无所谓。”严浩然耸了耸肩。
“……”这,要一个有点要醉不醉的人试图说服别人是很不道德的,康若华又悲愤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严浩然问。
“我、唉……没有……算了。”被误会就被误会吧,既然苦主本人不介意的话,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严浩然很认真地盯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好半晌,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另一句拼凑完整的对白。
算了,他放弃。
“走吧。”他说。
身后一串踌躇的脚步跟上来,衣角被一个轻柔的力量拉住。
“怎么了?”严浩然回头问。
“那,总监,我们真的当夫妻吧?”她,她说了什么?脱口而出的康若华一脸惊愕。
严浩然看起来跟她一样惊愕,但是,他惊愕的是,他方才的期待,会不会正是希望她这么说?
他有引导她说出这句对白的嫌疑,有想让尚未开始的误会成为真实的嫌疑。
隐约觉得,那句他们是夫妻的话并不坏,跟她交往,也许并不坏?
康若华望着他,像受到什么浓浓魔魅勾引,嘴巴又不受控制地说下去了……
“我们,我们可以当假日夫妻,像你说的,像马大哥之前跟杜姐那样……台北跟北京……跟我……反正,我们分隔两地,暂时还不用天天住在一起,就当作试婚……既然,横竖都要被误会,这样,你比较划算,才不会吃亏……”颊色艳红得不像话,她更正,她绝对不是有点醉而已,一定是醉得离谱,才会对一个才见面几天的男人做出这种邀请?
她只是觉得,觉得这只纸老虎好体贴,十分靠得住,不想让他吃亏,不想占他便宜……
而且,她想,她或许有一点点喜欢他,喜欢他用这么随意的方式对她,喜欢他总在细微处的贴心,或许,她还有一点点想独占这样的关系,不希望他也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别人,终于顺着他不经意说出口的话,想用婚姻将他拴牢。
她想将错就错,想要主动伸手抓住好男人。
她想、她甚至还想,想躺躺看他的宽肩,想摸摸他看来微硬的头发、想碰碰他总是说着正经语句的双唇……啊啊啊,想什么啊?好可怕!
那些这几日刻意忽略的心思,怎么酒精一催化,就什么都跑出来了?
划算?严浩然盯着她,忽然笑了。
“我,我是说……那个……”口吃再度发作,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回天乏术了吧?康若华突然觉得好想哭。
“好。”严浩然却回应得气定神闲。
“什么?”康若华太过惊吓,惊吓得仿佛觉得自己在耳鸣。
她听错了吗?总监其实才是喝醉的那一个?
“我说——”严浩然走到她身前。
康若华不自禁屏住呼吸,看着他英挺的脸庞逐渐在眼前放大,眼中仿佛蕴含笑意。
“我说——好,我不吃亏,我们当假日夫妻,台北跟北京,跟你。”
第3章(1)
万一、如果、假若,她妈妈听见她不过出差了一趟,就“口头上”把自己嫁掉了,不知道会不会怒火攻心,被她气到心脏病发?
于是,康若华小小声地、声音很微弱地,在回到台湾没几天的某次家庭晚餐上试探地开口。“爸、妈,那个……如果,有一天——”
“我没有钱可以借你喔!都几岁的人了,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收拾。”康父瞅着女儿怪异的神色,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来来来,老婆,你吃吃看,这家童仔鸡很好吃,我排队拼很久才买到的。”挟了一只鸡腿到老婆碗里。
“不是啦!爸,我是说……”康若华看着空荡荡只有白饭的碗,突然觉得有点悲愤,她的爸爸跟别人不一样,永远都是爱老婆比爱女儿多。“我是说,如果,只是如果喔,有一天我突然跑去结婚——”
“不准嫁给外国人。”康母又丢出这么一句。
“不是啦,不是外国人啦。”就知道,自从她在美国读研究所,曾经交过一个墨西哥男朋友之后,她妈妈就对这件事一直消化不良。
“不是外国人,那是哪个倒霉鬼想娶你?台湾人没这么有勇气吧?”
已经对与父母沟通这件事想流泪的康若华,连这句话是爸爸还是妈妈问的都不想管,头也不抬地扒了口白饭。
“是我们公司的总监啦。”她气闷地道。
“你的工作能力有好到公司总监想用婚姻收买你吗?”康父康母同时大惊失色。
“……”康若华现在明白,她老是抓不到重点这件事恐怕是家庭遗传,跟眼前这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吃饱了。”真沮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任何事情,只要扯上爸妈,总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
或许,换个角度想,爸妈是想培养她独立吧?她总是得自己作决定。
康若华站起身,将自己的碗放到流理台,转头对爸妈说道:“我先回房间喔,吃完饭碗都先放着,我等等出来洗。”
“小华。”康母突然唤她。
“嗯?”康若华回房的脚步一顿,回眸。
“不管嫁不嫁,人都先带回来再说吧。”康父若有所想地望了她一眼,而康母在旁边难得温柔地跟她点点头。
“喔……好。”她却莫名地脸红心虚了起来,快步冲回房间把门关上,好像这样可以掩盖过快的心跳似的。
其实,还、还没到要把人带回家的程度啦!
那天,总监教头说:“假日夫妻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也成,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但是,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喝了酒就跟别的男人这样胡言乱语,你就死定了。”
严浩然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跟她靠得好近,俯低了身子,额头几乎碰到她的。从他唇间吐出来的字句,还带着暖热的呼息,有他独特的味道,混合了红酒、一点点菸味,和他身上的古龙水味……
很强悍,从他胸膛散发出的勃勃热气,很男人,很侵略……一句话,就打得她晕头转向、头昏脑胀。
她突然,好庆幸自己向他做出了这样的邀请,她想,她对他的喜欢,有比一点点,再更多一点,所以,她才会没日没夜都想着这男人,连现在回到台湾已经好几日,打开公司会议室大门之后,都觉得自己看见严浩然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