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他的肩膀,收回手,顺势擦掉自己额旁的汗,“那个……我看,这种事情一定要好好考虑的,”呜,她是卒仔,一看到他要开口,表情还是冷冷的,就害怕得不敢现在面对结果——
“下礼拜是毕业典礼,那天我会在这里等你,你再跟我说你的决定好了!”
她笑嘻嘻地转过身,“啊,快上课了,我先回教室,”她脚底抹油,溜到门口时回头,给他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下礼拜在这里,不见不散喔!”
辰逸阳望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有些怔忡……
后来在她的百般纠缠下,他很不耐烦地回答了自己的生日,那时她还很快乐地转圈圈,害他无法应付地佯装生气,不等打钟就提早离开。
但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其实并不讨厌她。全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他却每天午休都到同样地方,听她聒噪说话……
他本来,其实是想伸出手的。
第2章(1)
“逸阳,爸爸要跟你说话。”
毕业典礼前夕,辰逸阳正在房间,准备明天要带去学校的东西。拉开抽屉,看见那条红色缎带,他想了想,把它塞进书包里。
温柔的声音忽然唤道,他一听见,脸色顿时变得僵硬。
“快过来啊,你爸爸在等着呢!”
辰逸阳绷着一张脸,慢慢往母亲房间走去。推开门,他看见妈妈斜坐在华丽的大床上,手里拿着镀金的话筒,满面带笑。
母亲虽已年近四十,但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身上披着酒红色丝质睡袍,将她纤柔的身型表露无遗,面容细致姣好,盈盈大眼波光流转。“喏,爸爸知道你今天生日,特地打电话给你呢!”她把话筒交到他手中。
他接过,沉默地听着另一端传来的严厉呼吸声。
辰逸阳紧闭嘴唇,对方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他心里很清楚,这就是父亲,无论多渺小、多可笑的比赛,他都不想输。
“快,跟爸爸说话啊……”母亲微笑地催促着,辰逸阳转头看她。是,她永远都想要爸爸赢……
没关系,她永远都希望爸爸赢。
“爸。”他启唇低唤。
“嗯。”对方似乎满意他的臣服,才沉沉开口,“你也十五岁了吧?听你说,明天就毕业了?”
“嗯。”辰逸阳的音调毫无起伏。
他知道,妈妈不是爸爸的太太,所以爸爸不能跟他们一起住,但是,十五年的父子关系中,跟爸爸的见面次数寥寥可数,不得不让他揣测,爸爸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他和妈妈身上……
偏偏妈妈还是死心塌地地跟着爸爸,说他身为知名企业家二代,早有家室也是不得已,还说爸爸其实对他们很好,当年她要生他的那一天,身为总裁的爸爸,还亲自开车送她到医院……
辰逸阳听到忍不住想笑,但心口却满是无限凄凉。
这就是妈妈这些年来一直津津乐道、说也说不腻的唯一甜蜜回忆。他的生日,他不是主角,妈妈也不是,那个碰巧开了趟车的男人,才是今天会被记住的主要原因。
他不是……不是……不管多想成为别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也永远都不是。
“我已经安排了人,”父亲严厉的话语从听筒另一端传来,“你跟你妈等一下上飞机,我已经在美国这里帮你安排好课程了,我要让你接受最好的教育。”
“等一下……”辰逸阳眼睛一眯。
“有问题吗?”
“明天是毕业典礼。”
“那种无聊的典礼根本不需要参加。”父亲一句话就否决了一切,“你不用收拾行李,那些事晚点会有人处理,你准备好,一到这里,我为你安排的课程就会马上开始。”
嘱咐完,他便将话筒交回妈妈手上,他默默走出母亲的卧室。原来,父亲难得打电话来,是为了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要不要……通知江可儿?
但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她的电话或住址。经过客厅那扇透明落地窗,他胸膛剧烈起伏,没有再跨出半步,双臂交叉在胸前,习惯性的仰望天空。
妈妈曾说,他和爸爸给人的感觉都像太阳,孤独又直接,如果天上没有云,阳光就会直射伤人……
她想做爸爸的那朵云,所以,他要自己去找属于他的云。
抿紧唇,辰逸阳眼色闪过一抹阴郁。看来明天他是无法赴约了,现在只希望,他曾经以为属于自己的那朵云,不要真的傻傻的等他,不见不散。
***
“呜……”
从回忆里醒来,辰逸阳眨了眨眼,试图理清视线,看见自己所处的医院,感受到身下躺着的病床触感……唉,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怎么在梦里,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后来他一到美国,心思全被满满的接班训练课程填塞,无暇去想要怎么才能联络到她。直到去加拿大留学,巧逢当年的同学,同学说毕业典礼那天,江家千金真的在那里等他了,等到典礼结束也不愿意回家,一直到有人告诉她,他已经出国了,她才愿意离开天台……
同学当个笑话似的讲给他听,揶揄他怎么会认识江家千金,他没有回答,只是草草带过,掩饰胸腔里像被人用力掐住的心痛感,自此多方打探她的消息……好不容易等到今年,他有机会回来,终于,弥补她的时刻到了。
“呜……呜……”突然间,辰逸阳听到隔壁床那个表现得很坚强、要男友放心离开的女生,莫名其妙啜泣起来,他忍不住撇撇唇。
感觉脑际被那哭声牵引得隐隐作痛,他皱起浓眉。有本事要人走,就不要在这里哭,她不知道这样会扰人清梦吗?
“江可儿,你、你一定要振作……”
一听到这个名字,辰逸阳原本伸出手准备按护士铃的手臂,蓦然在空中冻住,黑眸蓦地瞠大。
怎么会,是她?
辰逸阳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有人在他头上砸了一颗鸡蛋那样冰凉凉地,鲜腥的思绪蔓流到全身,使他背脊发冷。
一直荒凉的左胸,却渐渐温热起来。
四天后,江可儿终于出院了。
她让照顾她好几天的李管家先回大宅休息,自己办理出院。
从小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假日出门玩还有个保母全程伴护,怕她去同学家危险,索性请所有同学到她家开生日派对,平常除了去学校上课,其他时间都有人陪着,对她嘘寒问暖,从头照顾到脚……
她实在厌倦这样大小姐的豢养了。
好不容易撑到大学毕业,她先是拒绝到爸爸的公司上班,执意要自己找工作。
开始工作后,认识和原来生活圈截然不同的男友,便离家搬到公司附近的小公寓,还特地交代爸妈千万别找佣人来帮忙,她想要一切都自己动手,终于朝她梦想中的普通人生活,前进了一些些。
她不要前功尽弃。
江可儿一个人靠在医院柜台前,手臂上挽着用了好几年的低调名牌包,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她的个头虽然不高,但身材纤细,气质清新,再加上这样的轻松的穿着,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将出院的文件和证件放进包包,她掏出手机,犹豫着该不该打给男友……哎,还是等休息时间再打好了。
在竞争激烈的广告业,他们这组好不容易争取到晨星的比稿机会,上头说,这次如果可以成功接下案子,怀德就会机会升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