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美酒送到了喔。”林萌把东西往桌上一搁,眸子好奇地瞟向桌上那些时花植草——地府里没有“生物”,不过那些机器植物,看起来还真像是真的。
“嗯。”琉璃屏风后,宫啸天沉声回应了一声。
“嗯”是表示要她离开,还是要她留下来?林萌想不起来巨雷鬼王的“鬼侍”守则里有没有写到这一条。
她记忆力差,只记得巨雷鬼王说,阎王每晚都要喝一瓶酒。
不知道里头究竟装了什么,让阎王那么喜欢。林萌好奇地瞄向白玉酒瓶。
虽然巨雷鬼王交代过,绝对不可以打翻、更不可以偷喝,但她稍微闻一下总不犯法吧。
林萌扭开瓶盖,凑近鼻子欲闻。
“你在做什么!”
“我——”
林萌吓得差点打翻酒瓶,蓦一回头想解释,却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宫啸天仅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微湿长发半披在肩后,阳刚脸庞上的几颗晶莹顺着结实皮肤滑下,流过魁梧肩臂、古铜结实肌理,完全就是一幅性感男星写真封面图。
宫啸天把酒瓶拿到离她最远的桌边一搁。
“那个东西不是你能碰的。”他朝她逼近一步,微湿黑发披在额间,衬得黑眸更加深邃。“听到了吗?”
林萌不小心一口吸进他身上沐浴后所散发出来的热气,巴掌小脸瞬间臊红起来。
要命,她才二十岁耶,男友没交过半个,一个活色生香的裸男——而且还是她爱的那一个,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她如果镇定自若,那才不正常吧!
但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小鹿乱撞,不想他把她当成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孩——毕竟他是个已经活了许久的阎王……
“里头装的是什么琼浆玉液,还是什么仙丹妙药?闻一下都不可以喔,小器鬼!”她盯住他的眼,找碴似地咕哝着。
宫啸天锁住她黑白分明的灵眸,刚硬双唇一启——
“里头装的是毒。”
“毒?”林萌翻了个白眼,冷嗤他一声。“哈!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人没事怎么可能去喝毒药?”
“想知道为什么吗?”宫啸天大掌倏地握住她的下颚,拇指按上她滑细如丝的肌肤。
她对上他钻石般冷冽的眼,胸口中央的胎记突然一疼,痛得像有人用力拧它一般。
他的眼里有着太多悲痛,而那样的悲痛就如同地狱里的恶灵苦相,完全不是她所能想像或是负荷的。
“我不想知道了。”林萌后退一大步,莫名地害怕起他的答案。
宫啸天没阻止她的后退,也没能阻止自己往她逼近——
他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她无路可退,夹缝般地缩在他与墙壁之间。
他要她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苦,即便她想不起来过往因缘,他也要她明白。
他原本以为他还可以在暗处看着她,没想到“天居令”来得太快,他即将卸下“阎王”一职,他与她应该就只剩这一段时间了。
宫啸天看着她瑟缩不安的模样,他的双掌啪地平贴在她的脸庞两侧,满足他想靠近却又不能逾矩的欲望。
林萌乱了呼吸,却吸进更多他的气息。
头一回,她怕了他。
怕他眼里的不顾一切、不安他脸上的悲愤、恐惧着自己不知为何而害怕起来的心。
“你走开!不然,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喔!”她瞪大眼像娃娃一样任性地跺脚,伸手推他。
宫啸天黑目锁着她,嘎声说道:“我如果不喝这毒,就无法留在地府里。”
她呆住,双手停在他的肩上,忘了抽离。
“为什么?”她脸色惨白,胸口正中央像是有人放火焚烧一样地痛着。
“因为地府、地狱乃是苦所,除了你们这里临时聘任的‘鬼厮’之外,留在此地之人苦不是许了大愿来度众,便是发了恶愿来受报应的。”
“阎王也无法例外?”她不能置信地摇头说道。
“没错,那毒酒就是我要受的苦。”宫啸天望着她的眼,看出她眼里的担忧,他勾唇一笑时,所有的不释怀便在瞬间灰飞烟灭了。
原来,他求得并不多啊。
林萌盯着宫啸天唇边习以为常的笑,她的泪水无法克制地落下,她无法想像究竟要苦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让人这么云淡风轻。
宫啸天着魔似地看着那一粒粒豆大泪水,用指尖舀起一颗,握在掌心里,让它的温热在他掌里流动着。
林萌这一哭,胸口胎记处火烧似的痛倒是渐渐平息了,她于是想去抓他的衣襟,偏偏他现在光溜溜,她只好改抓他的手臂。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你喝毒酒?你做了什么坏事?”她问。
她的温度和她的关心透过他皮肤,迷药似地钻入他的皮肤里。宫啸天张口欲言,但大掌却先握住她的小手。
他低头望着她,剑眉一拧——
然后,他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她的手原来就这么小吗?她的身形原本就娇小到像是可以让他将她纳入衣袍间一样?他有这么久没见到她,久到连这些事都不记得了吗?
宫啸天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不自觉地又朝她挨近一步。
但他不敢抱她,只把下颚压在她的头顶,抚摩着她的发,希望能将她磨成片,揉入心坎里。
天啊!她快喘不过气了,万一昏倒了,谁来帮她做人工呼吸?等同被宫啸天圈在怀里的林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香艳画面。
她辣红脸,强迫自己睁大眼,镇定心神。
可是可是……林萌看着他近在咫尺到让她不得不起非分之想的结实身躯,她蓦地皱起眉,因为即便意乱情迷还是不敌她的好奇及担心。
“快说啦!不然,我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好奇而死的鬼侍啦!为什么你要喝毒酒?为什么?”她把两人互握的手高高地举起发问。
宫啸天面对着她无知的眼神,灼热的心一点一点地镇定了。
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无论这回让她降生的愿力是什么,他与她都不该再在痛苦间流转了。而他唯一能帮她的事,就是让她成为“特使”,累积助人的福报、功德,好让她能有机会再上“天居”。
宫啸天牢牢握了下她的手,又很快地松开。
“因为我发了恶愿,要在这里待上一千一百年。”宫啸天淡然说道,与她保持在一步之外的距离。
“见鬼了,你只是发了恶愿,就要每晚喝毒酒!那我那些小奸小恶小下流的念头,岂不是要上刀山下油锅?那个规矩是谁订的,订得这么严苛……”
林萌小脸变得惨白,心头乱糟糟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担心什么,急着上前嚷嚷道:“谁订的规矩,我找他理论。”
“地狱的存在,如同地狱酷刑一般,不是谁能订下的规矩、都是人的念力造就的,我当初的恶念有多强,愿力就有多强,就该受多大的苦。”宫啸天低声说道。
“那酒有多毒?”林萌虚弱地问道。
他看了她一眼。
“你不需要知道。”
林萌一听,鼻尖就酸了,她压住抽搐了一下的胎记部位,皱着鼻子瘪着嘴,想忍住不哭。
“那……你为了什么而发愿?”
她苦哈哈的小脸,让他差点出手,像以前一样搓揉她圆润脸颊——她啊,不管过了几百年、到了哪里,总还是这么爱发问的小家伙。
“为了什么发愿?”她皱眉看着他。“快点说啊,你们地府的人答话,真的很不干脆,每次我问问题都要问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