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现在的阿雪在大太阳的照拂下已然改变许多。如果她还看得见阿雪脸上的讥诮,那是因为她距离阿雪够近,若是以往,她根本无法靠近。
“这本来就是个让人不顺眼的世界。”安凊叙垂下眼睫,眉间微皱,好像不耐到极点——那是阿雪专用脸。
朱苡宸望着如出一辙的表情,他和那位阿雪关系很亲密吧?莫名其妙地,一股不明酸气溢入胸襟,心像被什么东西锥上,痛了那么一下下。
***
看着躺在地上的阿紫……
对,他改不过来,她说她叫阿朱,可他就是认定她是阿紫,没关系,阿朱,阿紫本就是双胞胎,不信?去翻翻《天龙八部》。
她给他一副钥匙,让他可以随时进出她的家,钥匙是她硬塞的,他没有多说什么,便接了下来。
他来了,因为她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非常奇怪的状况。就算在感冒事件之前,她也会有事没事地到他家晃两下,感冒事件之后,更别说她大半时间都窝在他家。
因此,他有足够理由怀疑,她又晕倒在某个角落。
她说过,她是经由“流行性感冒病毒”票选出来的性幻想最爱人类,所以每次新闻报导“流行性感冒进入高峰期”,隔天,她必定会进诊所报到,让医生大人宣布她又被新一波病毒迷恋上。
如果她懒着,拖着,抵死漠视它的存在,就会像上次那样,严重到需要点滴伺候。
她对病毒没有防御力,一如她对帅哥缺乏免疫力,那句话说完的时候,她的脸突然向他靠过去,额头顶上他的,笑得贼兮兮的说:“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一日不见你,如隔三秋了吧?”
那时怎么会讨论到这个?
哦,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心情有点糟,对她的不请自来迁怒,他冷声问她:“我家有黄金吗?值得你天天来探勘?”
她回答NO,NO,NO,紧接着就是和流行性感冒有关的那段对话。
因此三十六个小时,那么长的一段光阴失联,他势必得走上这么一趟。
再试一回朱苡宸的额温,确定她没有发烧,安凊叙推她两下,想把她叫醒,只见她挥挥手,模糊着说,“求求你,再给我睡两分钟。”
电脑还开着,地板散放着一,二十本书,刚整理不久的屋子又变得一团乱,她的生活严重松散。
他针对这点指责过她,她回答,“我忙嘛,备课,写PAPER,上电视,占掉我大部分的生活。”
他从鼻子里冷哼两声,接下她的话,“是啊,忙到连吃饭睡觉都不正常,你这种人若是对疾病拥有良好抵抗力,那么那些三餐正常,努力运动,健康过生活的人算什么?”
听他说完,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厚脸皮地趴上他的背脊,笑眼眯眯地在他耳边说道:“你在关心我?别担心,我不是一般哺乳类,我属禾本科植物,有空气水和阳光就可长得很棒。”
趴在背上的她让安凊叙明白一件事,他不只喜欢她掌心的温度,也爱上她身体带来的柔软温暖。
弯下腰,他善心大发地把她抱进房间,那张床……
他叹气摇头,那张摆满书籍资料的床,怎有空间容纳她?他严重怀疑,这几天她根本不在床上睡觉。
低头,他瞪她两眼。
不高兴,却还是把她往自己家里抱,她睡得很死,根本不是再多睡两分钟就可以解决的事,但她刚碰到他的枕头,便满足地低喃一声,往床深处钻去,对此,他有权怀疑,她和穿山甲是表兄妹。
看着她满足的睡颜,他瞪她,凌厉目光落在她脸庞那刻,缓缓地变得柔和,因为她光洁脸庞连睡着也带着恬适微笑。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呆呆地凝视熟睡的她。
五分钟过去……应该离开的,他又不是没事做,干么杵在这里看一个傻女人睡觉。
但他移不开目光,只好继续由上而下俯视她,任眼底眸光拉起浅浅笑意,任好看的黑瞳泄露出自己对她的在意。
他看她,看得很仔细。
她右眉尾处接近发际的地方留有旧疤,那是当年为躲她舅妈的棍子,撞在桌角时留下的,傻瓜,一个女孩就这样破了相,还不懂心存怨恨,人性本奸险,牵拖魔镜做什么?是,天底下有恶魔,还不只一个,因为那些恶魔分住在每个人心中。
她怎能忘记当年她舅妈是怎么打她?又怎能因人家留她住下而感激涕零,还说什么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能融化舅妈眼底的魔镜……
错,那是因为她越来越大,大得能够分担家务,大到能够赚钱回馈家里,她舅妈才会容许她留下。
这叫做投资报酬率,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好心?鬼才相信。
说他改变,但哪个人不改变,九岁到现在,若是他样貌不改变,身高不改变,性情不改变……那么他就会被诊断出罹患罕见疾病。
嗤一声,明明是很不屑的声音,明明是刻意地维持着对整个世界的敌意,但他的怨恨黑心偏在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时消失殆尽,冷峻的脸庞多了几道柔和的纹路。
阿紫用她的温暖说服着他,世间没有坏人,只有情非得已的无助人们。
如果他心中的仇恨是某种毒药造成的病征,那么她阳光灿烂的笑脸,肯定是仇恨解药,一凝眉,便解除他所有不满。
他还是没办法挪开自己骄傲的长腿,好像双脚站定之处,被人糊上三秒胶,搞得他动弹不得。
他想她,他想时刻看见她,安凊叙诚实的对自己招认。
为什么?因为她的笑脸太灿烂,常让他在不得不间,多吃一碗饭?不,他在乎身材,不会想要为了那碗饭,在健身器材上多花时间。
因为他喜欢屁股比常温高上一点点,所以恋上她用热脸来贴?不对,屁股需要温度,装个免治马桶就行了,不需要天天面对她的傻劲。
还是因为她说话的态度乐观如阳光,而他的房子需要阳光来消除尘螨?这理由更扯,他的房子有专人打理,而且她也不是杀菌机。
就着床沿坐下,他握上她的手。
快醒来,他有话想对她说。
第4章(2)
真难得,他居然要“主动”对她说话。
前几天,他们难得地吵了架,而吵架的导火线是电视新闻里,大力放送着安帼豪的绯闻照片,那时,他的心情好到不行,绯闻事件让安帼豪的民调在短短三天内掉下两成。
她没有感受到他的快意,还叹气道:“台湾的选风真是既恶劣又不成熟,身为候选人该做的事,是提出自己的政见和专业,说服选民投自己一票,怎么会是去揭人疮疤。”
他冷声应一句,“选民有权利知道自己将选的人,真实面貌如何。”
“不对吧,选民投票,挑的是有没有心,有没有能力为百姓做事的候选人。安帼豪的学经历相当不错,并且从小耳濡目染,对政界规则游刃有余,他父亲从政至今,表现良好,在许多政治人物当中,算是有所作为的大老了,他不应该因为这种事而落败。”
“倘若安帼豪做的坏事是贪污,收受镇赠,那么他的确不适任这个位置,但他不是,感情这种事……或许,他和他妻子之间已经貌合神离了呢。”
他嗤之以鼻,“所以,在感情中贪污不算贪污,对妻子不负责任的男人就会对选民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