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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姑娘,你不喜欢这些钗饰吗?”只要是女人,应该都喜欢吧?至少在朱纳雍认知的女人里,不论是青楼名妓、官宦千金、皇宫妃子全都会喜欢。她们经常寻思该如何让自己的妆奁里再多些珠宝首饰,然后戴上它们让男人欣赏、给女人羡慕。

  闻言,多老板捧着最先被甩出来的凤头钗,冷汗别的流了下来。经营珠宝生意的多老板当然不会认为有女人不爱珠宝,他只想到是因为货色不够好,让这位王府的美姑娘不愿戴上。

  “你说那些东西?”江太夜微微偏头。

  这时,齐远已经直起腰,把金步摇和玉环放在一旁的几上。

  朱纳雍点头。

  “一直戴着不舒服。而且,戴着它们能做什么?跑得更快?”

  比虎子还快?可是她在十岁时就跑得比山路猛虎还快了,这才会遇到虎子的娘,然后过了几年遇见出生没多久的虎子。

  闻言,杏袖和翠秀整齐的摇摇头。女人头上戴着那些宝贝儿怎能用跑的,光是快步走就很少见了;而随便一个小钗子就足够给她们赎身,再开个小店铺营生了。

  好问题。朱纳雍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抚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应该不能。”

  江太夜挥手比了比。“跳得更高?比乖乖的爹跳得还高?”

  乖乖的爹是猴王,她在树上的潜行功夫就是向它学得的。

  这问题也很好。朱纳雍的笑容更盛。“还是不能。”

  “力气变得更大?可以一掌把树打断?”她以前曾遇过一只受伤的熊,很凶悍的。为了替它治伤,她闪闪跳跳的,好不容易才被那只母熊接受,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先喂了食物给肚子饿的小熊吃。

  “更加不可能!” 朱纳雍朗声而笑。他习惯性的拿起扇子想要扬几下,这才想起扇面上刺插了根珠花簪。

  “什么都不能,那我戴着这些笨东西干嘛?你有看过哪些老鹰或是猛虎往自个儿身上套铁圈吗?”

  齐砚、杏袖、翠袖听见这句话,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了些;多老板则差些儿要跳起来捍卫他那些心爱商品们的正确用途。

  不过,齐远没瞪眼睛,只是淡淡的笑了,眼里暖融融的望向自家王爷。

  朱纳雍顺手把那支簪子抽出扇面,在指尖把玩了下。“说得好!本王也不知道这些笨东西能做什么用、吃不得、穿不得、戴着又累赘,经常要注意有没有歪了,偏偏还昂贵得紧咧。”

  “王爷……”多老板一脸尴尬。

  “老鹰和猛虎多自由自在,在天空里飞得高飞得远、在山里跑得快跑得有劲,它们何曾用得上这些人间欲物了。”朱纳雍微笑的赞同。

  “对呀对呀!我真要戴着这些东西去山里,虎子和乖乖瞧见了,恐怕会笑得在地上打滚呢。”

  “你那两位朋友真是趣人。”

  朱纳雍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口中的虎子是一只吊晴白额虎,乖乖是一只灵敏的猴子。现场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否则早吓得蹦起三丈高。

  “它们和我一起长大,是我的好朋友。”江太夜一脸自豪。“对了,倒是那支亮亮的钗子,乌鸦肯定很喜欢。”她指向多老板小心捧着的金钗。

  乌鸦天生喜欢晶亮之物。

  一旁传来几声噗哧笑声,但很快的又压抑住了。

  朱纳雍瞅着那支凤头钗,再想像一只乌鸦戴上它的模样,顿时笑意涌现。“相配、相配!”

  越是思索,越是觉得荒谬,越是想笑,后来他笑得连连拍桌。

  繁华乱眼的京城,多少人为了宝贵,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这跟黑抹抹的乌鸦又有何差别?一思及此,他笑得更加大声,更加畅快,更加癫狂。

  他仿佛要借着大笑,笑出心中积沉多年的郁闷。越是禅妙的道理,越是藏在普通的事物里,人啊,最困难的就是跳脱自身习惯,换一个新角度看待那些事物。

  多老板苦着一张脸,在旁边陪笑。这支凤头钗至少可以买下五千只乌鸦了,而且凤凰和乌鸦怎能相提并论……齐远微笑的看着王爷少见的开怀模样。

  朱纳雍畅怀大笑,浑厚笑声响彻全厅,过了好一阵子,笑声暂歇,正要抽出巾帕擦掉泪水。

  “既然这么说,那你头上为何要戴着那个铁圈呢?”江太夜修长的手指向他头上束发的金冠。她对于黄金的价值认知,始终停留在一种可以拿来花用的“铁”,把“铁套在头上,不重吗?”

  她居然将金冠称作铁圈!

  这次连齐远也瞪圆了眼。

  “啊?”朱纳雍刚从袖中抽出帕子,愣了下。

  “我?铁圈?”他伸手往她比的方向一摸。“这个呀……”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用金冠束发。既然他不喜欢自己的王爷身世,时刻如履薄冰的生活着,活得比一个普通商人还累还束缚,为何不放下这顶象征荣华富贵的金冠呢?难道是他舍不得?

  这时,厅中众人只差没对那只葱白秀丽的手指狠狠刻上自己的意见!

  大胆妄为!齐氏兄弟眼中瞪着的是这个意思。

  目无尊卑……多老板担心这位美姑娘等会儿会被拉去乱棍打死。

  忤逆上意……杏袖和翠袖紧张得几乎想冲上前,把江太夜伸出的那只手指拗回掌心里,但王府的规矩基严,王爷没发话,她们仍只能原地站着捧镜。

  “姑娘说的深具禅理。” 朱纳雍笑着点点头。

  “禅理?我只是说事实。”

  江太夜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阴险,但感觉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就像有一次她在雪地里遇见一只聪明的白狐,当时为了和白狐作朋友,她在下雪的山林里四处寻觅,十找九空,白狐像是和她玩捉迷藏玩上瘾了,有时匆匆现身,有时露出个大尾巴,有时只留下爪痕,有时却直扑到她跟前来,只要成功的吓到她,白狐就会开心地猛摇尾巴。找了一整个冬天,她还是没和那只白狐变成朋友,后来是虎子和乖乖觉得她冷落了它们,她也就只好放弃继续找白狐了。

  阴险王爷有时给她的感觉就如同那只白狐,四处藏呀藏,她一定要花力气去找,却不知道是要她找些什么,白狐才会满意。白狐很狡猾,有时还会故意欺负她,在她手背留下几道爪痕,但她知道它没有恶意。

  只要她没有危害到白狐的生存,白狐就没恶意,只是白狐和她玩的方式,玩法与众不同了些。

  朱纳雍摸了摸那顶雕刻精细华丽的金冠,接着动手将它解了下来。黑发仍用丝带系着,因此有没有金冠,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

  “王爷!”齐氏兄弟惊呼。

  朱纳雍把金冠放在手中细看,第一次如此正视这个绑住猛兽自由行动的“铁圈”。因为这个象征荣华富贵的金冠,他付出了多少自己视为珍宝的自由呢?

  过了半晌,他哈哈一笑,随手往旁一抛。“收着,日后若非入宫见驾,别给本王戴金冠,跑不快、跳不高的,还挺沉的呢。”

  山上人的纯朴天性,是不大能理解京城人的复杂的。然而,越是简单的思维,越能够碰触到真理。她在单纯之中,遇见真理;他在复杂之中,悟出真理。

  “江姑娘,本王先前看俗了你,在此向你赔礼。走,咱们去找些别的乐子。” 朱纳雍起身,顺道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她值得他另眼相看、以礼相待。

  “乐子?”江太夜眼睛一亮。“玩什么?”这两个多月来,她忙着赶路,忙着送委托物给阴险王爷,是好久没出去玩了。虽然被他抓住,但委托物也达达了,总算可以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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