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江哭笑不得。想了半晌,决定吐实。“我就是小姐口中那个已经被人染指的黄梨江。”
“嘎?”小姐讶呼,众人纷纷绝倒。
好厉害的一击。
更厉害的还在后头——
“小妹,你捉着黄大人手不放,是在做什么?”
周适意奉父命前来寻找失踪的黄梨江,以及早应该出现,却没出现在前厅的妹妹周适香,却没想到,会一起找到他们。
“哥。”周适香还抱着黄梨江手臂,转头便道:“我刚告诉这个人说,我要嫁给他。可是我惨了,他竟然就是那个被好行男风的太子染指的黄梨江,天朝人不能言而无信……我不知道要不要遵守承诺。”
“当然要遵守。”周尚书不知何时站在庭院另一头,眼底明显写着“女儿,做得好”这几个字。
“呵,这可不成。”一声轻笑声传来,传闻中,那有断袖之癖的明光太子出现在众人前头,朝着站在一株早开的腊梅下,声称要去茅房,却意外陷入深闺绯闻的心爱少傅眨了眨眼。
他头戴弁冠,一身红衣,腰束玉锦带,在雪地里看起来格外显眼。黄梨江以略带笑意的眼神回应他的调侃。
“为什么不成?”问话的人是小姐自己。看来她并不是真的不想嫁给有断袖嫌疑的黄公子哪。
真夜把玩着手中折扇,缓步走向他伫立于雪中的小腊梅,笑意盈盈道:
“因为我就是小姐口中那位好行男风的太子啊。”握住心爱人儿另一只手,假装没有看见小梨子警告的眼色,乐意之极地说给众人听:
“而这一位,就是传闻中被我染指的东宫少傅黄梨江。很荣幸见到你,周小姐,你让本太子大开了眼界。”从此知道,市井传言非但不可尽信,而且还可能非常离谱。
如果这就是“知书达理”、“闺训严谨”、“国色天香”的周家小姐,那他真夜必然就是“才高八斗”、“文质彬彬”、“浊世独立”的太子爷了。
简直胡扯!黄梨江想尽办法将两条手臂抽回来,取回自己的独立。
眼见先前在前厅等候的宾客竟然都跑到后院来了,还亲耳听见真夜证实了他断袖的传闻,若真让这事传了出去,他很快就会被皇后召进宫里“关照”。
“殿下真爱开玩笑,我虽不近女色,可也不好男风;更甭说,我黄梨江这辈子早已准备了为天下黎明百姓贡献此生心力,以回报君上提拔的恩德,因此不管两位决定如何,都与我无关。我已心如磐石,不可转动。”
木瑛华鼓掌走出人群,笑道:“不愧是我朝才子状元,说得好!这也是我木瑛华一生所愿。”
句彻朗声笑说:“既然你我三人同心为国,无暇男女私情,未来就让我们在朝堂上好好为国效力吧!”
只一句话就把自己也牵扯进来,满高明的,木瑛华觑了眼句彻,不怎么期待他的介入。三个人已经够麻烦了,若再加入一人,事情只会更错综复杂。
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被冷落在旁的周适意忍不住表态:“在下也会一起努力的。”
才说罢,那木瑛华与句彻双双转过头来,对着周适意和气一笑。
那笑容教周适意有些发麻。是因为不习惯男人对男人这么笑么?可他就很希望黄梨江也能对他笑一笑……
“传说中的渔翁,今日总算见识到了……”真夜默默嘀咕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类的抱怨。
“什么渔翁?”某个并不重要的人耳尖地问。
“殿下老毛病莫又犯了。”黄梨江轻声提醒。
“少傅说的是。”真夜受教地点点头。转身对周尚书道:“周尚书,令千金的及笄礼……”还是赶紧把这事儿做个结束吧。若仪式早一点结束,说不定还有时间带他心爱的小梨子上山水食船去吃鱼。冰鱼从冰冻的河水里钓出来,肉质香甜没有土腥味,眼下正是吃阮江河鱼最好的时节呀。
听太子提起“及笄”,众人这才想起今日聚在周府的原因。
“啊,是。”周尚书恭敬地回着话:“耽误了时辰,诸位贵客万勿见笑,请殿下及诸位大人一起移驾前厅观礼。”回头又命婢女:“快将小姐带到前厅准备妥当。”
众人纷纷在往前厅移动时,刻意殿后的真夜对他的小梨子咬起耳朵。
“小梨子,我以为你掉进茅坑里了呢,真是好久不见。”
因这句话而想起往事,黄梨江反问:“假使我真掉进茅坑里,你要拉我一把么?”当年真夜没捞起被推进御沟里的她,虽说已经释怀,但总觉得心上仍有个缺口。事隔多年,她忍不住藉题一问。
心里还介意着么……真夜眯起眼,看着前方人群的背影,低语道:“我还以为,如今的你已经有能力避开路上的坑坑洞洞,不会再掉进任何地方爬不起来了。”
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是啊,你说的没错。”她一路坚持到现在,不许自己软弱,不就是为了避开危险,让真夜再也不必为救不救她这种事头疼么?不管他们私下如何亲近,他的身份不容许他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当然,也包括救她……
“所以,我是说‘假使\\\\\\\',”黄梨江随着众人的身影缓缓往前走,不停下,也不迟疑。“假使眼前就有一个坑,我明明避得开,却一定要跳进去,你救是不救?”
真夜忍不住低笑出声。“没办法救吧。我同你并肩而行,你若掉下坑去,我能不跟着一起掉下么?”
若是以前,真夜这么说,她就不会再问了,虽说会因此心酸个几天就是……
但今天她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坚持要问到自己满意为止,因此又问:“假使我跳下坑前,先想办法让你回到坑洞上头,你会不会回头拉我起来……”
“那坑,很深么?”
“不确定。”
“若坑很深的话,我不会伸手拉你。”不是没感觉到她今天怀着某种期待追问这些问题。他知道她得花很多力气才能让自己一问再问。
又得到一个“不”的答案,黄梨江得很努力才能压低音量。“怎么说?”
“因为我的手不够长,我会先试着找一条绳子来;倘若找不到绳子的话,就把身上衣服脱下来,绑成带子,直到把你拉起来。”
她怔住,片刻又问:“倘若……坑并没有很深呢?”
他没讲既然不深,她为什么不自己爬起来,只是笑道:“那我也不救。”
“又怎么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如果还不明白他总把真心藏在重重吊诡的言语之后,她就白活这几年了。
“我巴不得跟我心爱之人朝夕相处,不想有人打扰,若坑不深,跌不死人,我跳下去陪你,等到心甘情愿时再跟你一起爬上来。”
黄梨江闻言,真不知该喜该嗔。他说这什么惹人五味杂陈的混账话呀!
“若那坑,就是会臭死人的茅坑呢。”她居然还想再问,她一定是疯了。
真夜转过头来,表情有趣的看着她。沉吟久久,不语。
她自己先困窘起来,索性一口气问到:“也可能是蛇坑、毒坑、有的没的乱七八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坑,也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我掉下坑去,自愿也好,被推落也罢,我若真跌进了那些坑坑洞洞,你怎么做?”
今天他的小梨子想听真心话么?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决定,然而世人皆说,太子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