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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在国小担任代课老师,虽然学生的课业非常忙碌,但学校还是体恤她的处境,临时找来其他的代课老师,让她专心处理后事。

  “快去洗个澡,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杜母再次叮咛。

  杜小月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拿换洗衣物,再走进浴室。

  热水从头淋下,暖和了她的四肢,让她想起刚刚那个面熟的道士。

  他为了护住她,跌倒在溪石上,他手掌上的鲜血直流,恐怕伤得不轻。

  小舅舅?他为何自称是她小舅舅?

  刚刚因为思绪太混乱,整个人浑浑噩噩,以至于失去了思考能力,但现在雾气蒸腾中,她坐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仔细回想与他有关的一切。

  “啊……”她小嘴微张,想起来了。

  他是杜小雪的小舅舅。杜小雪则是她叔叔的女儿,亦即她的堂妹。

  她爸爸就只有叔叔这个弟弟,爸爸早婚、叔叔晚婚,她还记得那一年,她都已经十岁了,杜小雪才刚出生。

  她和父母一起去探望叔叔和婶婶,小婴儿好小好可爱,脸颊红红润润的,因为在冬天出生,所以叔叔将可爱的女娃取名叫小雪。

  大人们忙着聊天,聊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话题,当她看到那个个子比她小的男生正在翻看故事书,她开心地上前打招呼。

  “你几年级?怎么这么矮?”她看着比她矮半颗头的小男生。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跟他单独讲话。

  “我二年级了。我是班上第五高,我哪有很矮?”小男生扬起下巴,一副不认输的模样。

  “我四年级了,那你要喊我姊姊。”

  “我不能喊你姊姊。”

  “为什么不能喊?”她不懂。

  “我大姊说你不是姊姊,你要和小雪一样喊我小舅舅。”小男生态度很坚决。

  “哈,笑死人了,你年纪比我小,还要我喊你小舅舅,你应该是小弟弟才对。”她轻哼了两声。

  “不是的,我大姊是你的婶婶,小雪是你的堂妹,所以你要有礼貌,要喊我小舅舅。”小男生以为她听不懂,耐心地解释辈分关系。

  小男生一板一眼的模样让她很生气。“你才要有礼貌!明明才二年级,还要我喊你小舅舅!小学二年级是不是没有上社会课?你根本搞不懂那些称谓。”

  “我不想跟你讲话了!”有理说不清,小男生只好继续翻阅童话书,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

  见小男生不理她,她觉得无聊,只好在小男生的旁边坐下。“喂,你叫什么名字?”

  “万毅元。”小男生嘴里说不跟她讲话,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哪有人的名字叫一元的?我还十元呢。”她哈哈大笑,取笑小男生的名字。

  小男生更气了。“不是一二三的一啦,是有毅力的毅,你才没念过社会!”

  她歪头想了下。“毅力的毅要怎么写?”

  小男生将童话书翻到第一页,那里有他的名字。

  她张大眼睛一看。“这个毅字的笔划怎么这么多?好难写哦,你爸爸为什么不取一二三的一?这样你的名字就会跟我一样简单。”

  小男生瞪看着她,略小的眼眸里充斥满满的气恨。“连这么简单的字都觉得难写,你一定很笨哦?”

  “你才笨呢,明明年纪比我小还要我叫你小舅舅,真的很好笑。”

  这时,她看见妈妈走过来,显然是听见了她最后的那一句话,因为妈妈狠狠瞪看着她。“小月,论辈不论岁,不管年纪大小,你是该喊毅元一声小舅舅。”

  “我不要!”

  妈妈的大掌巴上她的后脑勺。“妈妈怎么教你的!毅元是你婶婶的弟弟,快喊人呀。”

  “哪有可能?”她还是不相信。“婶婶都这么老了,怎么可能有个小学生的弟弟?”

  小男生眼眸微眯,用力质问:“我大姊大我十八岁,不行吗?”

  “行呀。”她看见小男生严肃的模样,只能点头说行。“但我不想喊,不行吗?”

  当时年纪小,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是婶婶的弟弟,明明年纪比她小,她却得喊他一声小舅舅,那根本是在逻辑上打了结。

  后来,她就不太爱去婶婶家,怕碰到他,怕叫他一声小舅舅,那是她童年时的恶梦,好像叫他一声,就会让她矮上一截,更像会少块肉似的。

  于是她故意喊他小万,这样两人同是“小”字辈,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既然他住在婶婶家,总是避免不了见到他,大概就是一年三节那样的次数。直到她高中毕业,北上念大学之后,听说他高中住校,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她没费心去记住这个人,只记得他的嘴巴真坏,老是说些气死她的话。偶尔听父母谈及,她也当作在听路人甲的故事,不仅对他的长相没有记忆,甚至连他的故事都像八百年前遥远的事。

  他的母亲在生下他时难产死了,他的父亲因为痛失爱妻,自此郁郁寡欢,后来听说自杀身亡,因此他是他的大姊一手拉拔长大的。

  只是没料到多年不见,他居然成了道士。

  第2章(1)

  连续几日阴霾的天气,在一夜之后放晴。若不是被清晨的微光唤醒,杜小月以为自己会睡上一辈子。

  或许沉睡也是一种逃避的方法。

  揉着红肿的睡眼,她没料到自己居然能实实在在地睡一场觉,那像是沉积的瘀血被打通,让闷在心头的沉重莫名舒坦些许。

  心还是很痛,她还是得要用力的呼吸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以手臂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快速地刷牙、洗脸、穿衣。

  从今天开始,就算日子再难熬,她也要努力的呼吸,努力的过每一天。她应该去看看那个道士,昨天他摔那一大跤,恐怕伤得不轻。

  吃了妈妈准备的热腾腾早餐,在妈妈担忧的眼神中出门;她向妈妈保证,她会如那初升的太阳,回复到从前那个热力四射的女人。

  她从杜小雪那里打听到小舅舅的住址,并且要杜小雪不准告诉大人这件事。那片鲜血太怵目惊心,她得亲自去看看他的伤势。

  况且他是一个人独居,万一伤势严重而没人发现……

  越想心头寒意越重,她不能再造成任何的意外。

  按照住址,她来到邻村的河东村。

  河西与河东两村仅隔着一条野溪,同属于典型的农村社会,村人仰赖种植农作物为生,商家主要分布在客运行驶的道路两侧。

  接近中午,路上车少、人少,两村相距不远,她飙速骑车,约莫五分钟后她就踏进河东村的地头。

  这是一排位于葱绿农田旁的透天别墅,别墅四周花草扶疏,绿意盎然。

  她循着门牌号码来到他家门前,悬着心按下门铃。

  等待片刻,没人来应门。

  他一个人住这么好的房子吗?

  她今年三十二岁,那他不就三十岁?听小雪说,这房子是他从军中退伍后买的,只有他一个人独居在此。

  她又按了一次门铃,铃铃铃的声响,继续惊扰这片沉寂的空间。

  他不在家?还是在睡觉?

  她再按一次门铃,若再没有人来应门,她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大门终于开了。

  她看见一张异常红润、却也十分憔悴的病容。

  “你?”万毅元眼眸微眯,颀长的身躯微弯,一手撑在门边,似乎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事实。

  “你怎么了?”她看见他两手都裹着白色纱布,身上只穿着一件短T恤和短裤,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她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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