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应了声,然后看了眼楼梯方向。“你先下楼,我关一下走廊的灯。”
“喔。”她越过他,顺着楼梯而下,心思却未留意脚下的阶梯。
距离上一次和他这样面对面说话,是去年底那场岁末音乐会之后的事了,她说了往后少接触的话,而两人自那次之后,也当真极少遇到。
不是没有想过他,但也仅只能“想”而已。就像伤口一样,愈合之后若再度裂开,还是只能等它再次愈合,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而她也以为,在这样不联络、就算碰面也要无视对方的情况下,她很快就能淡忘他;可现在再见他,她才明白就算伤愈合了,它还是留了疤在那,不经意一碰,还是会觉得痛。
见江幼心下楼,他熄了走廊的灯,只余楼梯间那盏灯,正打算下楼时,那灯泡闪了两下,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他愣了下,猜到是台风的影响。
再没听见她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他在黑暗中唤了声。“幼心?”
“嗯……我在。”灯光突然一暗,她不是不怕,只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心底倒也稳实了点。“好像有点糟糕。”
“嗯?”他应了声,掌心摸着口袋,寻着打火机。
“停电了,这样一楼的电动铁门怎么关?要用手拉吗?”她微微侧过身,仰着下巴试图在黑暗中寻找他的位置。
“慧慧已经都关了,等等从小门出去。”他摸出打火机。
“好。”应了声,她随即转身跨出小腿,可距离没算准,高跟鞋跟没碰到下一阶,而是碰到了上一阶的阶缘,重心失了衡,她整个人往前跌下半层楼间的回转处。
“你站着不要动,我拿——”他正要点火,一面交代,但话未竟,就听见她细呼的声音。“幼心?”
她嘶了声。“跌倒了,好痛哦!”她咬着唇,手心捧住痛处。
他点火,见着她坐在回转处的身影,快步下楼,矮下身子看着她握住的地方。“扭到了?”
“大概是……”她皱起秀眉。
他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揽住她腰身,直起身来,手臂一提,低头看着她的脚。“能不能走?”
江幼心试了试,秀美五官皱成一团。“可以,但是会痛……”她抬脸,透过火苗,看见他隐在后方那双深邃的眼,有着担忧,她抿了抿唇,笑说:“没有关系,忍一忍就好,只是你能不能让我靠着走到一楼?”
她一手还拿着提袋和皮包,他接了过来,背到自己肩上,再将打火机递给她。“你拿着。”
她接过,也点了火,还纳闷他为何要把打火机给她时,他已弯身,手臂环过她腿膝,将她抱起来,她睁大美目道:“你、你——”
“这样比较快。”说着就要下楼。
“等、等一下。”他一手紧贴她身侧,再上移个一公分就会触到她胸口,而另一手撑在裙面下的腿膝,两人极近,她甚至感受到他带着潮气衣衫下的硬朗肌理,她微扭身子,面色潮红。“你、你放我下来,只要搀着我就好。”
“不要乱动,要是我下小心踩空,两人一起跌到楼下事小,这火很可能在你脸上留疤,所以打火机拿好。”他看了她一眼,随即下楼。
她一手攀在他肩头,一手拿着打火机;她看着他,那隐在火光后的五官依然冷硬,可橙色火苗却在他面庞上披了一层柔软,大概是他这样抱着她,他这刻神情又这样温暖,她连开口说话也变得好软。
“宋蔚南……”
他脚步一度停了下,不过只是一秒的时间,然后他低应了声,很轻的。
“那一晚……”她顿了下,道:“我是说上次你送我回家那晚,我说话是不是很过分?”她说他脏,意气用事只是一时口头上得到爽快,她其实后悔至今。就算他吻过很多女人又如何?她犯不着说那样的话。
他没看她,也没应她,直到走到一楼,才听到他略沉的嗓音,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应得的。”他站在门边,又道:“帮我开门。”
她伸长手,拉开门把,他随即抱着她走出公司,放下她。“站着别乱动,我锁门后送你回去。”他拿出钥匙。
江幼心靠着墙,扭伤的脚微抬起,只要不使力,这样的痛她还能忍住,但要她开车回家怕是有困难了。
把打火机熄了,她藉着经过的车灯,看着他的侧面说:“我叫车就好了。”
转动钥匙的手一顿,他低声道:“这种鬼天气,哪还叫得到车。我开车技术很糟糕?”
“不是,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你,而且我明天会没车可用。”
确定小门上了锁,他也没看她,低低地说:“我从没说过麻烦两字,明天风雨不大的话,我会接你过来把车开回去。”他走到座车旁,将她的物品放到后座后,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反身走回她面前,弯身又是一揽。
又被这样抱起来,江幼心张了菱唇想拒绝,却在见到他冷凉目光射来时赶紧闭嘴,不跟他辩,然后被他抱上车。
时间,可以淡化事情,也可以教人学会遗忘;可更多时候,它给子的恐怕是逐年累月堆积的思念。虽然分手后他不曾动过再去找她的念头,但也许他只是缺乏一个爆发的时机,而与她之间的那个时机,便是那个春雨过后的夜。
看着她和程明夏的背影,明知她有了对象,他该转身走开,可思念的牢笼一旦开启,压抑便生成了欲望,他不受控的、执意的、甚至变态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也许就是那个夜,他在被月华遗忘的骑楼下,迷失了方向。
步出电梯,宋蔚南在她住处门前将她放下。
江幼心找出钥匙开了门,她侧过面容看他。“我到了,那你……”
他只是低眸看了眼她微抬的脚,随即脱了鞋,然后推开大门迳自走了进去。
她瞠大美目看着他的背影,他想做什么?“你……”她想追上,脚才放下便是一阵疼。她蹙着眉,脱了高跟鞋后,单脚跳进屋,动作滑稽。
“宋蔚南,你要做什么?”她将东西随手搁在沙发上,跳着追上去,人还没跳到吧台,就见他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一个制冰盒,她动作不及他快,还来不及止住跳出去的脚,他已站在她面前。
宋蔚南握住她手臂,冷声道:“站着别动。”
她也当真没动,等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听话,想挪动时,就见他走进琴房,又走进她房间,她讶声道:“宋蔚南,你找什么?”
他从房里走出时,手中多了条毛巾,然后把那盒冰块倒扣在毛巾上,整个包覆起来,暂搁桌上。
江幼心看他一连串动作后,大概猜到是要让她冰敷,她才想说话,他已走了过来,身一弯又一把抱起她。
她细呼了声后,拍了下他肩膀。“我不是布袋,你一整晚这样说扛就扛……”
他笑了声。“不见血不表示没事,扭伤的人应该让脚好好休息,你老不安分地跳来跳去,我只能这样做。”他放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单膝跪在她脚边,一掌托起她的伤脚搁在膝上,有点惩罚似施了力道地握住她微肿的脚踝。
她呼了声痛,眼泛泪光,直觉反应便是抬另一脚踢了他手臂,可这一踢,那细白的足尖却落入他另一掌中,他低笑,浅露虎牙和酒窝,很是愉悦。
见那笑容,她一愣,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彼时,他总会故意作弄她,拉她马尾、捏她脸腮,她恼了就是踢他、咬他……多令人嫉妒的打情骂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