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在即,大概是出来采办布料吧!
绮南雁随即避入旁边一条小巷,省得教不想见的人遇上,不料小巷子里突然窜出一抹娇小人影,束着男子发髻,穿着一袭小厮的服装,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又是你?”绮南雁张口结舌地倒退一步。
史璇莹美眸瞠然,也倒抽一口凉气。
“跟我走——”下一瞬,她立即攫住他手腕,不由分说地扯着他往小巷子里跑去。
“去哪儿?”绮南雁摸不着头绪地跟着她,却见史璇莹匆忙间还转过脸来,嫣然一笑。
“走就对了啦!”她笑眯眯地说道。
第5章(1)
啧,怎么想都不大对劲啊!
绮南雁惴惴不安地由着她拉着,一路七拐八绕,逐渐远离金织坊正门的大街,往另一条街道穿出。京城繁华,无处不是人声鼎沸,顷刻间,他俩已混入闹哄哄的人群中。
“你该不会想逃吧?”绮南雁蹙起浓眉,沉声道。
“我早说过不逃啦,凭我这点能耐,还能逃到哪儿?”
史璇莹说着,忽然哀怨地偏头一眯,满腹怨气皆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沦落至此,偏她又无法认真气恼他,毕竟他只是遵从姐姐之命罢了。况且,况且……她还、还……
她咬咬牙,黯然道:“反正忙半天还不是一下子就被抓回来,我懒得浪费工夫啦!”
怪了,既然如此,何必打扮成这模样?一身乌漆抹黑的男孩装束,头发事起来扎着,活像个不起眼的小僮。
绮南雁默默打量她,视线最后落在她攫住他臂膀不放的玉手上。
“好了,可以放手了吧?”他以眼示意。
“才不要,每次我一不留神,你马上出卖我——”史璇莹皱皱鼻子,一哼。
“你以为我吃饱撑着?”
不提还好,被他这一说,史璇莹反而欺身过来,双手并用牢牢抓紧他臂膀不放,绮南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快放手!”
“不放——”
她固执地摇头,又气又苦,紧瞅着他。
“你呀,根本就不是我朋友,只是我姐姐、姐夫的奴才罢了,你……你这坏胚,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喔喔,说得真好。绮南雁耸耸肩,仿佛不痛不痒,只伸手掏了掏耳朵,掀唇一撇。“既然如此,你干嘛还抓着我?”
“不然呢?又让你去通风报信吗?”她噘起粉唇,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说道:“我已经吃过太多亏啦!”
不等绮南雁有机会开口,她话锋一转,忽又放缓了语调,可怜兮兮地嚷:“我再过几天就真的要嫁人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些?”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奶娘和丫头放行,才能跑出来,再过几天,她嫁了人,以后……以后的事谁晓得?也许老死不相见了呢……
史璇莹眼巴巴地瞅住他不放,水灵的眼眸布满了雾气,眼看就要凝成泪珠滴落。“我只想透透气而已,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啊,这丫头真是……不得不服了她!
绮南雁被她搞得心烦意乱,欲言又止,才开口说道:“我凭什么——”
“走啦——我快饿扁啦,陪我吃饭,嗯?”璇莹又拉又扯地拖着他走,那张既能哭又能笑,风流婉转的俏脸,只怕阎王老子也抵抗不了。
“快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实在拿她没辙,绮南雁长叹一声,还是心软了。“那也得先放手啊,男女授受不亲,你——”
“哎呀,不要嘛!”璇莹近乎耍赖般,娇滴滴地回眸灿笑。“我穿了这样,谁知道我是女的?”
绮南雁垂眸看了下她勾住他不放的手臂。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两个大男人,这样也不好看吧!
“拿着。”他把挟在腋下的帖子交给她。
“这什么?”璇莹腾出一只手接过,看见上头的字样,垮下脸——是她的喜帖啊!
绮南雁突然伸出一只大掌靠近她耳朵,璇莹愣了愣,屏住气息,只觉他食指碰了她耳垂一下,接着是拇指……莫名的骚动霎时热烘烘地传遍四肢百骸,由耳垂扩散到全脸——接近那只耳垂的半边脸全麻了——再荡漾到狂跳的心口上,然后,连她的指尖都刺痛了,包覆在靴子里的足趾也紧张地蜷曲着。
他从她耳垂取下一只珍珠耳环,递到她眼前。
“你还戴着这个。”穿了男装,却漏了这个,教人怎么看怎么怪。
“呃喔……”璇莹脑中一片空白,胡乱点头,只觉耳朵好烫,想必红透了吧?
“你、你先帮我拿着吧!”她支吾说着,羞到几乎窒息。
“嘎?”绮南雁皱眉,捻着手里的耳环,沉吟后,将它揣入怀中。
这样也好,她没什么东西能送出手,这个就留在他身边罢……璇莹心里乱得慌,赶紧扯住他手臂往前走,不敢多看他一眼。热啊热啊,要等什么时候,迎面而来的风,才能吹散她脸上的热气呢?
绮南雁也任她拖着。
见她步伐走得又快又急,生怕她在人群里绊着了,想叫她慢点,但见她粉颊上的红潮如醉如醺,明艳不可方物,不知怎么,便开不了口。
此刻他最怕的,就是两人停下脚步,安安静静看着对方说话。他没把握自己的心思藏得够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最后,两人来到一间临河而设的茶楼。她突然喊饿,便强拉着他进去,跟着小二的指引来到二楼窗畔的位子,简单点了碗面,等面上来了,她便拿起筷子呼噜噜地吃了起来。
绮南雁也向小二要了壶酒。右手手腕仍被史璇莹的左手牢牢紧握着,他没办法,只得用左手举杯。
“丞相府都没东西吃吗?”他打趣说道。瞧她低头大啖的模样,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她亲爹娘虐了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璇莹忽然抬头,抛给他一记白眼,“被抓进笼里的鸟儿,哪还吃得下饲料?”
“是吗?”他闻言又失笑。
杯里的酒液摇晃着,他有一口没一口地仰头喝酒,右手手腕不期然传来丝丝疼痛——她力气挺大的,抓他的力道越来越紧。
他仰头,抑住一阵叹息。他若想跑,早就跑了,单凭她这点能耐,真以为能困住他吗?可……自己为什么不跑呢?和这丫头厮混在一块儿,对彼此百害而无一利啊!
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老做些没用的事……他无奈思索,酒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便把整壶喝个精光。
“吃完了,待会儿还想做什么?”他摇摇壶,确定没有了,只得抬头问。
“陪我到处走走吧,然后再送我回金织纺……”
璇莹忽然低垂着秀脸,仿佛梗了什么在喉咙里,顿了一会儿,才搁下筷子,抬头道:“我家奶娘和丫环都在里头等我呢!”见绮南雁诧异地瞪着她,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颊畔不禁漾起苦笑。
“瞧什么?就说我没要逃,只是出来透透气罢了。我爹下令要我哪里都别去,还派人整天守着我,都快闷死啦!”
给了钱,她拖着绮南雁再往街上走。街道两侧俱是各样的摊商裨贩,两人默默走了一阵,璇莹忽然在饰品铺前停下,右挑右拣选了两条发带,一条是白色的,光滑缎面滚了一圈粉色的绣线;一条是鹅黄色的,布面上绣着几朵碎花。
“喂,你买东西给我吧!”她忽然回眸,手肘顶了绮南雁一下。
“为什么?”他挑眉。
“我就要嫁人啦,你不送贺礼吗?”她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