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这糖水得要加得够匀,才能够继续保持百合花香。”
耳畔传来橘香澄难得不再冷淡的温暖叮咛,慕痴心眼睫颤掀,岂还不知橘香澄一心呵护的用心良苦。“香澄阿姨,我知道了……”
橘香澄甚感欣慰地莞尔,不再多说什么,相信眼前这女孩应该已经明白此次的谈话重点,才要出口提点外头那傻不隆冬的孩子正在等她之际,驹宫隼的嗓音随即由外扬声传入:“香澄小姐,孟先生回来了?”
“孟先生?”难得见橘香澄向来矜持含蓄的姿态全在这一瞬被打乱。
慕痴心错愕盯着香澄阿姨慌张整顿仪容,又慌张起身走出外头连忙询问那位突然来访的孟先生在哪个方位后,脚步便慌慌张张地开始奔走于廊道上,压根忘了室内还有慕痴心的存在。
到底是哪位孟先生有能耐让香澄阿姨这般慌张?慕痴心偏头沉思,却不知她这举动非常疑似刚被训完话、心情低落的模样,吓得在母亲大人离去后赶忙前来一探究竟的孟儒浑身是汗,慌张指数在瞬间迅速飘升的程度绝对不输给他刚离去的母亲大人。
“痴心?”慕痴心循声望去,却见孟儒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满脸忧虑。
“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陪管家爷爷吗?”
“嗯、没……你还好吗?母亲大人有说些什么话……为难你吗?
孟儒避重就轻地咕哝,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为难?香澄阿姨不会为难我呀。”慕痴心柔柔笑开,见他一脸紧张,不忍逗他。“孟儒,你在担心我吗?”
“所以……没事?”他没正面回答她的问话,一口哽在胸口的气在尚未确认她没事之前迟迟无法畅快咽下。
“没事没事。”见他大松了一口气,她唇边笑意加深。“孟儒,你太夸张了,我不过是和香澄阿姨在聊天而已。”
“我只是以为……她不喜欢你妈妈,所以会特别刁难你……”
“你放心,我十五岁那年跟着爸爸来京都,已和香澄阿姨把事情谈开了。”赏他一记白眼,看着被香澄阿姨赞喻为百合的男人眼下满布青黑阴影,她忍不住问:“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吗?黑眼圈很重呢。”
“嗯,我是睡不好。”老管家的病情让他这些天寝食难安。
“那……我们一起去睡午觉?”见他这几天苍白的神色终于抹上了层健康雪色,她才发现心底闷了好几天的情绪原来叫做焦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这几天我也没有睡好,不如一起回去补个眠吧,好吗?”至于在焦虑什么呢?
“我不想睡,我想再去陪陪老管家。”他摇了摇首,倔拗得不肯放心。
到底在焦虑什么啊……“那我们一起去管家爷爷那里,如果你想睡的话,我的大腿可以先充当你的枕头,管家爷爷那里的走廊风景似乎还不错,很适合午睡。”
“你刚才不也说你这几天都睡不好?”他舍不得她累。
“那我们的大腿就轮流来当对方的枕头吧,其中一个人醒着陪管家爷爷,这样你安心了吧?”
“好。”他轻声应允,起身朝她伸手,“走吧。”
***
糖水、糖水,百合得用糖水来喂养才会保持甜香。“我的脚麻了,动不了。”她苦笑,呆瞪着他近在眼前的大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抱你吧?”他极具绅士风度地询问。
“请,谢谢。”她主动朝他伸出双臂,见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贴近,心底那股盘绕不散的焦虑也随着这份亲昵而烟消云散;微抬下颚,正巧能瞧清他白皙俊颜又抹上了层红,而她清楚明白这层雪色绝对会继续保持着,直到她离开这胸怀为止。
实在不忍见他最近总是郁郁不安的样子啊,她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了,原来她真怕极了自己会亲眼目睹这朵百合般的男人在她面前枯萎。
“孟儒?”缩紧了攀在他颈项的臂,她往他的肩窝偎得更深、更深。
“嗯?”孟儒放慢脚步缓缓走着,眷恋着依偎在怀中的娇柔与他此生唯一冀盼的梦想。
“我会陪着你的。”埋在肩窝的娇桑闷闷传出,却字字真诚。
“嗯……”眼眶立即狠狠红上一圈,他完全没意料到怀中佳人有一天会这么对他说,尤其是在他生命中最惶恐畏惧的时刻,在心头冉冉而升的感动简直无法以任何言语来形容,于是他将这份感动化为实际的行动与力量,牢牢又紧紧地将她圈抱不放。
“孟儒。”她又唤了声,没有特别原因,只是很想很想在这个时候喊着他的名。
“嗯?”他情不自禁俯首嗅闻着她沁香的发心。
“你走路和乌龟一样。”简直是在走一步退三步了。
他闻言一愣后立即发噱,只因她埋怨的语气实在太可爱又太……令他心动了。
埋在肩窝的娇颜霎时笑容洋溢,为他这阵子过分沉重忧虑的心情也跟着踏实落地了,既然出口承诺了,她便会谨守着,一直陪着他,一直、一直、一直?
小两口相互甜蜜依偎的姿态美得像一幅画,更像一出他镜头下的浪漫偶像剧场景。本来意欲上前与爱子打声招呼的孟必非彻底打消念头,拥着爱妻隐匿在转角一隅满意地瞪大眼欣赏着,耳边传来的豪迈笑声竟是出自于与他爱妻相同含蓄又矜持的爱子口中,为人父的除了傻眼之外,也多了份为爱子欣喜若狂的感同身受。
“我们儿子可真是爱惨啦……”为父的赞叹着。
“可不是吗……我们那像朵百合的纯洁儿子啊,竟然也有一天会这样不优雅的发笑。”为母的语气中带着点无法置信。
“啊欸,无论是谁,在爱情里都会为了心上人失去准则的,我的小心眼冠军。”
“你!”在戏谑声与娇嗔声后四周蓦然陷入一片静寂,而氛围竟也与方才由这一隅慢速经过的小两口一样甜蜜。
爱情,正蔓延;幸福,更浓得化不开。
第9章(1)
接近七月初,老管家的健康情况愈趋恶化。前几次家庭医师例行检查时总会赞叹老管家的求生意志已远超过医师们监定过后的预期,但近来随着老管家止不住的强烈重咳以及病痛折磨,注射吗啡的频率是一天比一天还要高,看得孟儒心里万般不舍又不忍卒睹,慕痴心就看过好几次他将头撇过,不去隐忍满腔热泪的画面。
前几天老管家夜不成眠,白天的时间有时还会因睡眠不足而略略闹性子,这一日见老管家难能可贵地显露许久未见的好心情,笑呵呵得意说着他昨日没咳没疼的整晚好眠,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甚至还兴致高昂地拿出傻瓜相机央求孟儒还要慕痴心一起合照。
木质廊道金芒泼洒出一圈暖暖温馨的光辉,将老管家熠熠笑容点缀得神采奕奕,只见瘦小苍老的身躯心满意足地坐在廊道上,慕痴心与孟儒立于两旁,由老管家的孙儿驹宫隼执镜。但老管家事后嫌拍上一张不够,又嚷求着孙儿一同入镜,于是那一整个下午茶时光,三个年轻人同时拗不过老人家突然旺盛的体力,有求必应的拍照,以及被拍。
“我想看相片。”拍完照后已接近傍晚时分,老管家突发其想地要求着要拿底片去相馆冲洗成相片,开口直嚷嚷:“小少爷和隼,现在去相馆应该还来得及吧,我实在好想看看今天下午拍出来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