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骤然僵硬的手臂,她柔顺地环上他的颈子,隔着红盖头附耳道:「大哥可明白清妙的苦处了?」
尹蔚蓝身有同感,「还好我是习武之人,下辈子我会记得吩咐人把首饰弄轻一点。」
难怪她能在他的拉扯下动也不动,好似练了千斤坠,她根本是被压得一步也走不动了!
一路上,新娘子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引来众人的侧目。
她注意到他说的是下辈子,即今生没有下次……
真是很自我的人呢,先是白作主张地许了她一生,又问也不问地定了她下一世,可她却觉得这样真好。
於是,第二日,晓剑山庄的新主母不仅爱笑,且一笑倾君心,迷得尹大庄主几乎全程抱着新娘子拜堂的消息传遍江湖。
另有一则晓剑山庄的内部消息是,这次的赌局又是庄家通吃,赢家与上次乃是同一人。晓剑山庄上上下下无不对神秘庄家痛恨得咬牙切齿!
番外篇——前世今生
连姻缘,
与君相约共百午,
若谁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歌声遥远得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等……等……
他已经不知道等了多少个年头,他甚至忘了自己叫什麽名宇,每日坐在这里等的是谁,等那人要做什麽。
黄泉海畔,除了浪涛声只有宁静,那是一种可怕的宁静,比任何声音都让人畏惧,只是他已然麻木。
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为谁而等,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他记得的,就只剩那四句不知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歌谣。
走不开,双脚根本不听他的使唤,那麽他只有等,等那个他必须等的人来告诉他答案。
「书生,你可是在等人?」
他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黄泉海,除了浪涛声,何曾有过别的声音?
「书生,我问你呢,你可是在等人?」
声音似乎就在身边,他抬头,却未见到半个人……鬼影,然而,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到人了,单是这样已让他内心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
「你是谁?」
可是他等待的人吗?
「我?」那声音略微沙哑,但仍能听出是个女子。「我也不知道,我……我忘记名字了,你知道的,人死後,记忆总是不大完整。」
这黄泉海的风,每起一次,往来的鬼魂都会忘记一些事。
「那你为何在这里?」
「你又为何?」
「我在等人。」
「真好。」
「什麽?」
「你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连这都不知道。」
「可我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书生的语气却并不沮丧,像在敍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在这里太久了,久到几乎连情绪都快没了。
「那有什麽关系?等那人来了,你自会知道的吧。」
「也许吧……」书生依旧没有找到说话的人……不,是鬼,人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你到底在哪儿?」
「我在你身边,我没有形体。」
为什麽?」
「因为我是自尽的。」
听到「自尽」两字,书生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久违的难受。这种感觉真熟悉,仿佛很久以前,他几乎与这种情绪相依相存。
「为什麽要死呢?就算活着不好,也要为周围的人想想。」
「我不知道,这风一吹,我记得的就只有这些了。大概因为我没有什麽在乎的人吧,」
书牛心口一紧。
「书生,我刚才听见你唱歌,真好听,你再唱好吗?」
「你不用去投胎了吗?」
「我不去,」魂魄的语气很坚决,「我现在不想去,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麽。」
「那你陪我吧,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多个伴也好。」几乎是想也未想,话便脱口而出,他一愣。自己要一个只有声音的鬼作伴干什麽?
魂魄沉默了一会,只这短短的时间,书生发现自己竟然在紧张。
「你还在吗?你……」
「在呢,」那低沉沙哑的声音让他安了心,「好,你唱歌给我听,我留下陪你等。」
於是,日复一日,黄泉海畔的鬼差皆会经过的那块礁石上,看着那两缕孤独的魂魄,时而唱歌,时而闲聊。
「书生,来世,你最大的愿望是什麽?」
「保护。」
「什麽?」
书生挠挠头,似乎在整理思路,「我……我想保护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是谁他已经不记得了。他侧头望向声音的来处,「我想变成很厉害的人,不再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书生有什麽不好?我就喜欢书生。」那魂魄沙哑的声音中有着坚定,书生几乎可以想像到她认真点头的样子。
「你呢?你的愿望是什麽?」
「我……我想笑。」
「笑?」
「我死的时候很难过,所以下辈子我想做个爱笑的人,他最喜欢我笑。」
「『他」是谁?」
不知道,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记不清了,应该是有这麽一个人吧。」魂魄还是一贯的样子,聊起天来漫不经心。
「喔。」书主叹了口气,「你说,我等的人是不是不会来了?」
「为什麽这麽想?」
他仰首望向无垠的黄泉海,「我每天在这里吹风,忘记的越来越多,只有这首歌谣,如何也忘不掉,因为我每天都为你唱,可是那人便是来了,我却也不一定认得。」
你唱的歌,我爱听。」
即使每天听,她也听不腻。
「可是我等的人也许早已全部都忘了。」
魂魄沉默了一会道:「要不,我陪你到别的地方走走,或者去投胎,等下次轮回,再回来继续等,」
「我离不开这里,」书生摇摇头,望向自己的双脚,「我的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那个人不来,我永远也离不开这里。」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灵魂,逼迫他在这里等下去。
「怎麽会呢?」魂魄有些吃惊,随即声音飘到书生的身後,「我推你,你站起来。」
「没用的。」她没有形体,根本无法碰触到他。
「我可以试试。」魂魄对什麽都是无所谓,这次却是难得的固执。
书生竟不忍婉拒。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猛烈颤动起来。
「你……」他竟感觉到背後有一双软软的小手,用力地推动他,直到他毫无防备的被推离礁石。
「看,这不是很容易吗?」那声音透出一丝雀跃。
刹那间,脑中闪过一些琐碎的片段。书生回过头,心跳几乎停止,他居然看见一身淡白女子含笑望着他。
女子眨眼,「怎麽了?」
「……原来只有你能带我走。」
「什麽?」
书生的神色还有些恍惚,有些……莫名的激动。「没事,谢谢你。」
「没什麽,我们走吧,我答应你的。」女子跳下礁石,没注意到书生一直追随她的眼神。
「你……不是不想投胎吗?」
「遇见你之前的确不想。」女子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笑一笑吧,我很爱看。」
女子一怔,「你又看不到。」
「我看得到,当我认出你的时候,我便看得到了。」多傻啊,他还以为她不会来了。
「……我不懂。」女子不解。
书生却松了口气般,「你下辈子多笑笑吧,见你笑,我心里便十足欢喜。」
「好。」
女子灿笑如花。
不知为什麽,听了他的话,她也欢喜得紧呢。
寒风刮过面颊,是刺骨的疼,文湘芸纵身跃下断崖时,已料定必死无疑,却没有想过这痛苦的过程。
耳膜几乎被风声刺破,她飘摇的身子直直撞向山壁。突然,一阵冷风刮过,石壁上的一根树枝被吹了过来,狠狠地拦了下坠的身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