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姑娘,这里是庄主的住处,你不能随意……」
外面的喧哗声引起她的注意,「小冬,怎麽回事?」小冬是之前负责替她送药帖的丫鬟,也是那两个赌赢的丫鬟之一。
「没什麽,苏大夫,」小冬的声音传来,虽然尹湛青已替苏清妙「正名」,但如今府里上下多半还是依照旧习惯叫她苏大夫,「是文姑娘走错了路,下人已经送她回去了。」
文姑娘?
苏清妙一怔,才想起这位「文姑娘」正是自己的病人。
本来她因为自己替对方招来危险这事颇为内疚,所以坚持要将她体内的毒素排清,可大哥却认为这女子有古怪,说什麽也不许她太过接近她。所以她也只能放慢速度,为对方开稳妥的药方疗养,反正九针已施,她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
几日不见,竟已能下床走动了?
想着,苏清妙竟是心情极好,这是她自从当了大夫後常有的自豪感。
「等一下,小冬,我出去。」
「啊?」小冬吓了一跳,「可庄主叮嘱过,你若出院子一定要有人陪着。」开始下人们只当是庄主对苏大夫用心的表现,几天後,当全庄下上都了解到苏大夫迷路的本事以後,便理解了庄主的苦心。
她实在是很会迷路。
「没事,只走几步路而已,我说两句话就回来。」做为一个大夫,她还是想看看「文湘芸」如今怎样了,也好酌减药量。
「可是,苏大大,上次你也……」
没等丫鬟说完,苏清妙已经朝院门奔去。
其实小冬想说的是——上次你也说只是去看看门前的荷花池,结果却直到黄昏时分才被整个山庄最偏僻的柴房那边派人给送回来的啊……
「文姑娘、文姑娘!」苏清妙小跑两步,追上尚未走远的身影。
女子停步回眸,气色还带着些许虚弱,见到她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庄里的人大都知道,文姑娘性格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不如温和可亲的苏大夫好相处。
「苏大夫,有事?」
「难得你出来走动,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托苏大夫的福,尚好。」女子淡漠而有礼。
这种态度……不知道真相的,还真当她抢了她的男人呢。
形形色色的病人不少,接触朝她冷脸以对的,苏清妙倒也不以为意,她四下望了望,指向不远处的亭子道:「到那边坐吧,我为你诊脉。」
女子看了她一眼,神色颇为复杂,却还是顺了她的坚持。
「姑娘,还没有请问过你的闺名?」总不会是「文湘芸」这三个字的。
「我的名字不是你们定的?」女子语气中有微微的讽刺。
「这……事出突然,实在抱歉。」听大哥说,她是在山脚下被人发现的,当时身中剧毒,命在旦夕,於是她那个很没同情心的相公,就想着利用这个身形和年纪跟她相仿的姑娘,引出一直别有用心的二娘。她与大哥两地分居,也是後来才得知这件事,所以对於这姑娘,她多少有些内疚。
「我叫初霜。」
「初霜姑娘是吗?」奇怪,为什麽这名字有点耳熟?「最近还经常发冷吗?」她得确定余毒是否已经清除乾净。
初霜并未回答,而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麽要在意我的生死?」那日她半昏迷时,对於她与另一名女子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分明自己也在利刃的威逼下,却还是坚持为她下针逼毒,这是为什麽?
「我是大夫啊。」苏清妙回答得理所当然。
「大夫并不都如你一这般。」她见过的大夫多半与商人无益,唯利是图,并不顾及人命。
二「今日不是见到了?以後再遇见那种黑心大夫,你大可说自己遇过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夫,那样我会很骄傲的。」
了……希望我没有这个机会。」这样的毒,一辈子中一次就够了,没人喜欢到鬼门关串门子的。
「那是最好。」苏清妙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柔声道。「姑娘以前武艺如何?」
初霜眼中瞬间闪过警惕。
苏清妙笑容和煦,「姑娘别多心,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今日这寒毒虽解,到底还是伤了兀气,功力大减,日後怕是不宜动武。」
「劳苏大夫费心了。」初霜面色稍缓。
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清妙就告辞了,姑娘也快回房休息才是。」
「苏大夫。」
她回身,「姑娘还有事?」
「初霜有一事想请教。」
「请讲。」苏清妙面色不变,依旧和煦有礼。
「我想知道,苏大夫所行之善举,当真是出於本性吗?」一瞬间,女子美眸似乎染上些许妖异的神采。
那一刻,苏清妙微微怔冲。
怪不得大哥不许她接近她,如今她倒是想起这女子像谁了。
「初霜,」这一次,苏清妙直呼她姓名,「你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吗?」
「你相信?」
「哈恰相反,」她淡笑,「我完全不相信。」
初霜皱眉。
「但是,做了好事,心中坦荡;做了坏事,心中有鬼,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总想着,若自己多救一个人,就能多积一分福气,我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这些功德能为我想守护的人带来好运。这样一想,救再多的人,我都乐此不疲。」
她不信鬼神,可一旦有了想守护的人,便是什麽都想要试一试。
沉默半晌,初霜才道……「受教了。」
苏清妙淡笑,「善恶对错的,又有什麽关系?我看到自己所悬念之人欢喜,便也由衷开心。」
初霜听闻,眸中妖艳更甚,「是啊,若是每日见到所爱之人痛苦,也必定心如刀绞,感同身受呢。」
「初霜姑娘何出此言?」
她却没有回答,只淡然道:「苏大夫既然妙手仁心,可否愿意再帮初霜救治一人。」
苏清妙不动声色。
「怎麽,事不关己,你就犹豫了?」初霜冷笑。
「若是清妙能力所及,并无不可。」注意到四下已经没有什麽人,连方才陪着初霜的丫鬟也被藉故支走,她突然有些後悔没有叫上大哥一起来。
初霜吗?也许她并不姓初,而是……
「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
「现在?」
「正是。」
世吐上说什麽好心有好报都是屁话,她苏清妙救人纯粹就是因为想救而已,只是觉得救了之後心里舒坦,从未想过这是在做善事。
可为什麽这样她还是会说错话,惹了不该再有交集的人?
此刻,她正一身简装,被困於马车之内,而身边便是前几日还卧床不起的初霜姑娘。
这场劫难真是自找的,早在大哥警告她这人有问题时,她就该想到了。大哥必是不愿她伤怀,才末细述。
「初霜?」
似乎没料到苏清妙还愿意以这样的口吻喊她这个绑匪,女子有些意外。
「你其实姓文吧?」
虽然是问句,事实上却已是肯定。
一阵沉默过後,文初霜咬牙,「你知道了?」
「你们……长得太像,虽然印象有些模糊,但多看几次,还是能认出。」
文初霜,她终於想起曾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儿时在月魔殿的记忆很模糊,但她却一直记得自己有个多病却聪明的堂哥,若非他,月魔殿恐怕早被灭门。如今的月魔殿虽然於那一役後受到重创,已经渐渐隐没於江湖,但总是一息尚存。
而她隐约记得堂哥有个女儿「初霜」,年纪与她相差无几。
「你该叫我一声姑姑。」
「这些年,你既已摆脱尹老头的控制,为何不回月魔殿?是为了尹蔚蓝吗?」文初霜对称呼不予理会,只是眼中敌意似乎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