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众人心底清楚这不过是徒劳,却又不能不继续抵抗。
姜缘并不是愚忠之人。
若开城投降能换得百姓一线生机,即便必须因此背负卖国罪名,他也会想尽办法办到。然而如今外头虎视眈眈的是凶残的元军,他太清楚一旦城破,全城势必被血洗。
城中百姓与军队亦明白这道理,才坚守至今。
“呃!”他身边的一名士兵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仰头倒下,胸口插着一枝仍在颤动的箭。
那一箭正中心脏,士兵只抽搐了很短的时间,便不再动弹。
姜缘认得这名士兵。
前几日对方还念着老家的母亲,说希望能有机会回家见老人家一面。
当时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说了句,“一定有机会的。”
虽然他们都知道那不过是奢望,但若连希望都没了,又该如何生存?
只是或许见惯战场的血腥冷酷,早已麻木,姜缘讶异的发现自己如今面对死亡时,心底竟一片静寂,半点感觉都没有。
这就是他们身处的时代,明知悬崖之下是万丈深渊,一跌落必是粉身碎骨,依然只能往下跳……
***
孟悦然走在一条风景宜人的绿荫小径。说起这条小径,可是这所大学里极著名的景点之一,三、四层楼高的大树挺立两侧,一年四季常绿。
只是这常有新人拍摄婚纱的唯美浪漫景致,此刻却引不起孟悦然的好心情,她正满肚子鸟气,鞋跟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哎哟,我快被气死了啦!”她拿着手机向另一头的人抱怨,“你不觉得很好笑吗?老师自己成绩登记错误,却要我跑学校一趟改成绩。”
拜托,现在都已经放暑假,今年毕业的她早把东西都搬离宿舍回家,这会却得为了必修课程的成绩误植,在她成绩单上挂了科鸭蛋,害她差点领不到毕业证书,不得不特地搭高铁下来处理。
“对啊,而且我们系办向来以爱刁难学生出名,刚刚去处理成绩的事,系秘一脸不悦,好像我欠她几百万似的。”她不满的发牢骚,“奇怪耶,成绩登记错误难道是我的问题吗,对我凶有什么用?”
她穿着短袖圆领荷叶T恤搭超迷你短裤,长长的大卷马尾扎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甩呀甩的,明明在生气,可娇嫩的嗓音实在没什么气势。
“什么?叫人帮我去找系秘算帐?”突然,孟悦然在听了对方的话后大惊,“不不不,不用了!千万别这么做……我是说真的啦,我只是单纯心情不好才抱怨一下而已,不需要为这点小事找她麻烦……
“哎,不要啦……大哥,我晓得你疼我,但我不能每次有不顺心的事,都要靠你替我解决啊……”她顾不得抱怨,只一心想打消对方的念头,“我知道你们愿意保护我一辈子,可是我不想长不大嘛,那样多幼稚……
“大哥,你再这样,下次我有心事不跟你说了哦!”劝了半天都没效果,孟悦然只好使出大绝招。
大绝招之所以称为大绝招,便是因为它立即见效,此话一出马上让电话那端忿忿不平的男人断了念头。
“好嘛,别生气、别生气,我晚上跟小佟吃个饭,明天立刻回家,OK?”深知威胁完总要给点糖吃补偿一下,达成目的后,她便换上撒娇的语气,“嗯,我知道了啦……”
她话才说到一半,突然看见前方地上出现一团黑影,她呆了呆,直觉停下脚步,下一秒,一样东西“砰”的砸在地上。
“啊!”饶她向来胆大,也不禁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
“小悦,怎么了?”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男人焦急的问话。
不过孟悦然无暇理会,她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几步,又瞪了那团“东西”许久,发现似乎不太具有威胁性后,才怯怯往前踏了几步。
然后她错愕的发现,那莫名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居然是个人。
一个穿着……呃,那是中国古代的战袍吗?她对那种东西全无概念,虽然高中大学都念文组,但她的历史一向在及格边缘而已。总之,是个穿着奇怪服饰的男人,他显然已经昏迷无意识,右胸还插着一枝箭,伤口汩汩的冒着鲜血。
由于“家学渊源”,这类“意外伤害”她见过的并不少,因此不像一般女生见血就尖叫晕倒。
只是这不知打哪来的男人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如果她再继续发呆下去,恐怕他马上就从伤员变成死人了。
虽然这男人死了也不关她的事,充其量她不过就是个意外看到他从天上掉下来的路人甲,但犹豫了三秒后,她还是匆匆挂了正焦急、以为她出事的大哥的电话,当机立断的打了一一九。
还好学校正对面就有间大型医院,隔条马路而已,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简单做了止血包扎,随即将伤员送上救护车后开往医院。
由于情况太诡异,无论是这男人身上的服装还是所受的伤,因此医护人员不免一直问东问西。
可孟悦然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只能一问三不知的摇头,不断重申自己只是刚好路过看到。
这年头果然好人难当。她不无感慨。
“要我说几次都一样,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直到那人被送进手术室急救,她仍被一连串的追问轰炸,最后连警察都来了,甚至还质疑男人的伤是她造成的,要求她跟他们回警局说明。
拜托,她哪来那么大的能耐啊?再说她如果要杀人,还会笨到打一一九吗?
偏偏那两个脑袋不知道装啥的警察就是不肯听,一直要带她回警局。
孟悦然实在受不了,只好从包包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铜牌,“”的放在其中一名警察手上,“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什么都不晓得,我能理解你们查案辛苦,但请别企图污蔑善良老百姓!?”
虽说拿着这东西说自己是善良老百姓好像没啥说服力,不过她也管不了了。
年轻的警察看不出那铜牌有什么名堂,但资深的那位却蓦地瞠大眼,“啊,这、这是孟堂的……”
“对,这是孟堂的令牌,要是怀疑的话可以多看几眼。”她一向不喜欢特权,无奈的是,总有某些时候得用特权才能解决问题。
“不、不用了。”资深警官连忙将铜牌还给她。
干了将近二十年的警察,这铜牌他见过几次,知道得是孟堂极高位阶的人才能拥有。
刚刚那匆匆一瞥,他便已看清铜牌上刻着的猛虎,而猛虎旁还有道刻痕。
他曾听说过,铜牌上的刻痕代表持有者在孟堂中的地位,刻痕越少,表示地位越高。
铜牌的刻痕从一到八,而眼前这年轻女孩的铜牌上面只有一道刻痕,那究竟代表着什么身分,他压根不敢想象。
“抱歉,刚刚不知您是孟堂的人,有所冒犯,还请见谅。”他颤声道,感觉背部隐隐冒着冷汗。
孟悦然向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否则不会直到最后才亮铜牌。见对方战战兢兢,她的语气也和缓许多,“我拿出这铜牌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意思,但是那名伤员我真的不认识,更不晓得为什么他会带伤出现在那里。不过人既然是我发现,我自会负责到底,只希望你们警方别再插手此事。”
“是、是。”资深警官立刻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说完,他立刻拖着同伴走人,这才让孟悦然得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