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丢下韩澈,咚咚咚地跑进浴室里。
韩澈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掌心牢牢地握着谦谦给他的小熊,怀抱里仿佛还留着梁绽晴的温度……
“再见。”唇边扬起一抹苦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对谁说再见……
是谦谦?是梁绽晴?还是他终于正视的,自己的爱情?
他的生命里早已遗落那杯不管何时都会温暖递来的爱尔兰咖啡,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惊觉自己的失去?
第9章(1)
如果这是一出连续剧,韩澈相信他扮演的,绝对是一个因为自作聪明而误入歧途,终于在死刑被判下的前一刻真心悔改,但却已经无法改变命运的愚蠢角色。
他一直都看不起在婚姻里出轨的父亲,更轻视明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却又无法断然抽身离开的母亲,他是这么竭尽所能地避免步上他们的后尘。
他还记得当父亲的私生女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曾经以多么尖酸刻薄的言语来讥讽她,如今他却做着比她母亲,或是他父亲当年更丑陋一百倍的事……
他就像个卑劣的,明明知道梁绽晴对自己已然无情,却还故意撩拨她、怂恿她对婚姻不忠的第三者一样,做着他自己最瞧不起的,令人发指的举止。
老天爷从来就不爱作弄人,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从来都只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把梁绽晴推入别的男人怀里?
“这是你的爱尔兰咖啡,记得不要搅拌喔。”站在吧台内的老板娘,将一杯加了鲜奶油的爱尔兰咖啡推到韩澈面前,打断了他的沉思。
“谢谢。”韩澈淡淡地望了桌上的咖啡一眼,方才应该先告诉她他不要鲜奶油的。
1854这间下午茶茶馆的老板娘他是认识的,她就是他父亲那名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好友——元芮莲。
他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准备出发到机场,去参加那场远在德国,为期两周的商展,而他现在却在这间下午茶茶馆里,等待那个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却还不见人影的向直海。
向直海是近几年来在演艺圈十分火红的经纪人,他与向直海有约,是因为在他出国的这段期间内,有几个建案完工时的开幕剪彩都邀请了他麾下的艺人,在他临行前,还想亲自跟他确认一下当天的节目安排与流程。
向直海迟到了,于是韩澈呆坐在吧台,明明知道没有人能煮出记忆中和梁绽晴的咖啡相似的味道,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点了菜单上的爱尔兰咖啡。
他在咖啡入喉的那一瞬间就皱起眉头。
“你皱眉头是因为没预期爱尔兰咖啡里面加了酒,还是因为不好喝?”站在韩澈眼前,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的元芮莲不禁问他。
韩澈缓缓地说道:“我是知道爱尔兰咖啡里头有威士忌的。”
“那就是不好喝?”如果他敢说不好喝,她就要杀了他!元芮莲暗自心想。
“也不是不好喝……就是跟以前喝过的不太一样。”
“跟以前喝过的不一样啊?”算他识相!元芮莲突然轻快地笑了起来,又继续开口问道:“那要加点眼泪吗?”
眼泪?韩澈怀疑自己耳朵听见的,他挑眉,淡淡地扫了元芮莲一眼。
“爱尔兰咖啡啊,杯缘要蘸上眼泪的,你没看过痞子蔡的书吗?蔡智恒?书名就叫《爱尔兰咖啡》,酒保爱上空姐的故事?”
元芮莲提供了一点线索。
韩澈摇了摇头,他想起梁绽晴也曾经提过这本书,但他却从来没去找来看过。
元芮莲望着韩澈,轻笑着说起书中故事道:“酒保爱上了因总是长途飞行,极少来店里光顾,而且总是只点咖啡喝的空姐,他为了让不喝酒的空姐也能尝到酒香,于是他发明了爱尔兰咖啡这杯融合了威士忌与咖啡的特调。”
韩澈轻啜了口咖啡,唇抵在杯缘,没有回话。
而元芮莲迳自兴致高昂地继续说故事道:“然后呢!为了要让威士忌这么呛辣的饮品能够完美地融入咖啡里,酒保花了很多心思与努力研究。他对空姐的爱,就像爱尔兰咖啡中的威士忌一样,大费周章却不动声色地为心上人褪去苦口的酒味,仅留下甜美的酒香,他不期望空姐能知道他背后的用心良苦,所以爱尔兰咖啡中的咖啡种类可以自由选择,象征的就是他对空姐的宽容。
空姐是什么样子都不要紧,他愿意像威士忌一样磨去棱角以配合她的姿态;而在酒保第一次端出爱尔兰咖啡给空姐喝时,他激动地哭了,为了纪念这杯他因为苦苦思念空姐而发明的爱尔兰咖啡,他将自己的眼泪蘸在杯缘,希望空姐能尝到他苦苦压抑的、思念的味道。”
韩澈拿着高脚杯的手若有似无地震颤了一下,思绪飘向远方。
威士忌愿意磨去棱角以配合着随兴的咖啡的姿态,不就是以往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为了爱他,愿意委屈地忍受他忽冷忽热的梁绽晴的姿态吗?
而梁绽晴说她从学生时代起就暗恋着他……她为他端来的第一杯咖啡,杯缘也蘸上了她的眼泪吗?
“所以喽,爱尔兰咖啡代表的就是思念与宽容,你觉得爱尔兰咖啡的味道不一样,恐怕是因为那杯咖啡加了谁的眼泪,或是你正思念着谁哦?”元芮莲愉快地笑了起来,拿起了旁边的抹布,一边哼歌一边轻松地擦起吧台来。
韩澈的心情却因着她方才的话语更沉重了起来。
原来,其实这几年来,他苦苦找寻的,是梁绽晴的眼泪与思念的味道?
他想起梁绽晴每个主动端咖啡给他的时候……当他和父亲吵架的时候……当他又开始疏远她的时候……
她为他端上一杯名为宽容与思念的爱尔兰咖啡,是希望谁宽容谁?谁思念谁?
而她流下的,又是什么样的眼泪?
他忽然觉得无法在这片与她共有的土地上多待一刻,他想紧拥住她,跨越那道道德藩篱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但他不能……
韩澈放下杯子,霍然起身。
“你要去哪儿?”元芮莲纳闷地瞅了突然站起的韩澈一眼,向直海明明还没来。
“请转告向大经纪人,我等人一向不超过二十分钟,这杯咖啡算他的。”
韩澈推开l854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往机场的方向离去。
***
杯觥交错,衣香鬓影,空泛的赞美与客套应酬的话语,千篇一律到令人生厌的建筑师酒会,韩澈一身西装笔挺,从容高贵的身影穿梭往来在每个宾客之间,唇角微微扬着一个礼貌笑弧,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心不在焉……
这几日来,他一直处在一个想见梁绽晴,却又害怕回台湾见到她,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复杂心情里摆荡,眼看着为期两个星期的商展就要结束,这场例行性的酒会已经是这场行程里他所要应付的最后一场应酬。
他明日就要回台湾,飞向那片他心爱女人所在的土地。
他已经照会过几个平日索有往来的企业家,正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不耐的场合,提早回下榻饭店歇息之时,震惊地看见一个正亲密地挽着女伴的手走进会场里来的男人身影……傅纪宸?
令韩澈如此惊愕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傅纪宸也受邀出席了这场建筑师酒会,而是傅纪宸身旁那位,与他亲昵互动地就像对恋人似的女伴。
一股熊熊怒火,从他心底窜烧蔓延至四肢百骸!
眼前的这个男人让梁绽晴和谦谦在台湾过着青黄不接的生活,怎么可以还在这里与别的女人亲昵得像交颈的天鹅般细语?傅纪宸忘了他有老婆小孩,忘了粱绽晴还在台湾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