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着亲自监工的旗帜,增强业主跟投资人对建物品质的信心,让韩氏建筑涌入更多源源不绝的案子。而这为数众多的建筑案,正是牵制营造厂不敢乱来的最佳武器。
更何况,由于母亲家世背景的缘故,韩澈对营造厂上游的原物料来源产地价格清清楚楚,小营造厂们即使心有不甘,更唯恐被他运用关系冻结物料。
曾经就发生过这种事,有个小营造厂不信邪,硬是动了些小手脚,把应该放置五根钢梁的地方修改成四根,韩澈来工地巡了一圈之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后来让他们足足六个月接不到一个象样的案子,甚至还连一包水泥或一根钢筋的原物料都批不到。
后来,是这间营造厂的负责人眼见斗不过了,才终于汗涔涔而泪潸潸地亲自带着一票大大小小的下属亲信上门道歉。
韩澈只是拍了拍这个年纪长他约莫一轮的负责人的肩,说这当中也许有什么误会,甚至出钱请这票老小上酒店玩了一趟。
恩怨一笔勾销,从今而后再也没有任何营造厂敢在他面前造次。
年轻的执行长轻轻松松地在上任半年里,运用父母亲的人脉与势力茁壮自己的力量,巩固了自己的建筑版图,让业主与旗下建筑师和营造厂三方之间维持一个美妙的平衡与拉锯,创造商业利益的最大化。
韩澈的规则是“说一不二”,你对他的规则说“不”,他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就让你连一个“不”字都说不起。
这就是韩澈——他们韩氏建筑优雅风光迷人,且万万得罪不起的执行长。
“那么进度的部分还请各位老板们多费心,手上这件案子忙完了之后,我再请大家一起聚聚。”韩澈握了握为首那位工地主任的手。
“那当然、那当然。”工地主任回握了韩澈的手,与一票监工们依然毕恭毕敬,继续擦汗。
工地主任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其实,忽略这个年轻执行长身上那份纡尊降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氛围的话,他真的是长得十分好看的。
他的脸型瘦削,下颚方正,细长黑眸带点微扬的弧度,鼻梁如刀刻般地笔直高挺,微抿着的双唇薄且坚毅……只可惜这么细致俊朗的五官,偏偏遮掩不了那份只属于富家子弟的骄气。
太难让人亲近了,喜怒难辨的。
“那么我先走了。”韩澈略微提高了点音量,朝微微走神的工地主任说道。
“慢走、慢走。”连忙回神的工地主任又弯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他真该打,这种紧张的关键时刻竟然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韩澈点点头,将刚脱下来的安全帽递交到身旁助理手中,兜转身子迈开步伐往停着他们座车的方向走去。
他身边一样西装笔挺的特别助理方守人跟上他。
“接下来呢?”韩澈头也不回地问。
“三点在公司有场会议,市中心那批大楼,关于顶楼的地板强度,几个建筑师一直争论不休,拿不准主意……”方守人很尽责地报告下个行程。
“为什么?”韩澈挑眉。
“业主临时改变主意,想在顶楼加盖游泳池。”
韩澈的脚步停下来,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彷佛气候的炎热这时才跟恼人的公事同时来袭般,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是天气太热,才令焦虑的业主朝令夕改想加盖游泳池?才令他旗下优秀的建筑师们连地板强度这种小事都要争论不休?这些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不知怎地今天听来特别扰人。
“要先用餐吗,执行长?”方守人问,现在才刚过中午,距离三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韩澈沈吟了半晌,再睁开眼时,方才的烦躁情绪尽去,眼中已经没有一丝波澜。
他语调十分平静地向方守人说道:“去买点冷饮、提神饮料或是冰品给工地那些人,然后坐出租车回去事务所,我想单独开车出去走走,三点前会进公司。”
“需要帮您准备午餐吗?会议照旧吗?既定行程需要更动吗?”方守人继续尽忠职守地问。
“不用。”韩澈单手拉松了领带,扬了扬手中车钥匙,径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韩澈想。
从早上那个梦……不,是从昨天在飞机上看到那则新闻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心浮气躁。
于是他拎着车钥匙,卸下领带,解开第一颗衬衫扣子,信步往自己的座车走去。
他现在很需要开车在路上跑一跑。
他喜欢开车,开车的过程使他思虑清晰,他十分享受驾驭方向盘的感觉,而且,他亟需要一段在狭小空间内独处冷静、将恼人的情绪抛去的时光。
于是他加快脚步,想躲回让自己感觉安全与可掌控的一方小天地里。
没想到他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左腿还没伸进车内,引擎还没发动,一把娇软的嗓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先生,你不能把车子停在这里。”
韩澈本欲关上车门的动作顿了顿,这道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但他听不太清晰,也不太清楚这句话是不是对着他喊的。
于是他先看了看自己车子停的位置,再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声音是从他车旁那道矮篱内的院子传出来的,他看不出将车子停在这里有何不妥。
“谦谦,你在这边等妈妈一下,妈妈去跟外面的叔叔说一下话。”
这次的声音比较小,韩澈合理地猜测这句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他并没有下车。
一道拉开大门的声音落下,女人的另一个句子伴随着一连串小跑步的声音向他跑近。
“先生,你不能把车子停在这个转弯处喔!这条巷子很小,垃圾车进来收垃圾时,会因为你的车子挡在这里无法转弯,这样我们会很困扰的。”女人的声音停在他身后几步远,她的语调不温不火,不是警告,只是提醒。
第1章(2)
韩澈微眯了眯漂亮的黑眸。
这道毫无踰矩、娇软温柔的娃娃音,让他联想到清晨那个梦境。
他今天只是因为来这里巡视工地时找不到合适的停车位,所以才在这僻静小巷里找车位暂停,他相信这种机会并不多,而他并不需要和一个陌生女子解释他停车的理由与他来这里的目的。
但是因为这道好听的嗓音是如此地耳熟,一股莫名的直觉让他浑身一震。
他缓缓转头,下车,扬眸,视线与离他几步之遥的女人相交——
梁绽晴。
真的是她……韩澈现在相信人类有作预知梦的潜能了。
他抿紧双唇,脸上没有表情,仅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娟秀的脸庞。除了两颊稍微消瘦了点,她和清晨梦境中的模样相差无几。
梁绽晴愣愣地回望他,眸中迅速闪过好几种复杂的思绪,她整了整心神,用一个眨眼将所有心思尽数敛去,仅留下见到老朋友般的欣喜。
韩澈……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他……
他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身材高大且五官清明俊朗,那彷佛与生俱来的傲慢气质不变,只是在几年的岁月刻划与商场历练之下,跟从前的张扬相比,他现在更多了几分内敛沈稳。
他看起来更世故圆滑了,没有她初识他时的那份倨傲张狂,他的眼角多了几丝皱纹,从前只会觉得他的五官年轻俊美,现在却会觉得他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沈稳魅力。
他还是如此迷人……上帝真是不公平……梁绽晴不禁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