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继续站在这儿吗?”虽说客户最大,但他耐心有限,能陪客户在外头站十分钟,已是建筑师梁喆绎的极限,戴了副无框眼镜的他,长相斯文俊逸。
“进去吧。”安东握紧拳又松手,如此来回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平缓心里复杂汹涌的情绪。
他终于找到她了,没想到,他们一别,竟等上将近四年才有办法再见面。
安东领在前头,推门走进小餐坊。
童话屋的女老板王湘菱正与好姐妹们谈天说笑,话说到一半,玻璃门忽然被推开,接着两个高大男人走进来。
“对不起,我们——”打烊了。王湘菱边说边不耐烦抬头,在看见其中一人时,打烊了三个字硬是梗在喉咙,冻住了。“你……”
王湘菱脸色瞬白,那个穿了黑衣黑裤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瞧了好半晌,寻了靠门角落的桌子,与跟他进店里的另一个男人坐下。
安东看着将近四年没见的她,久久移不开目光。
想说的话太多,想做的事只有一件,从今以后,他要把她留在身边。
建筑师梁喆绎仔细打量了餐坊陈设,安东委托他帮这家小店的女老板盖一栋花园别墅。
王湘菱终于回过神,她朝两个男人不冷不热地说:“我们打烊了,下回请早。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来了。”后面的话,她对着黑衣男说。
“我明天再来。”安东终于开口,语气冷冷冰冰,毫无情绪。若不如此,他怕自己失控,冲上前紧抱住她不放。
“明天不营业。”王湘菱也冷着声音回应。
安东没再说话,起身走出童话屋,梁喆绎也跟着他离开了。
安东问:“这样可以吗?”
“应该可以,我的新助理刚好是方小姐的好朋友,我会再问她方小姐的喜好。设计初稿大概需要一个月,如果有问题,我再联络你。” 梁喆绎刚刚仔细看了童话屋的摆设,大概抓出几分方安淇的喜恶。
“好,麻烦你了。梁先生,请慢走。”
安东目送梁喆绎出了静巷,他站在街灯下,动也不动地盯住童话屋。
这一回,他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从他身边逃走。
他找她这么久吗,以为她躲到天涯海角,没想到她居然在士林夜市附近落脚,开了童话屋餐坊,还改了名。
现在的她,不叫方安淇,她改从母姓,连名字都换了。
这些年找不出她的下路,他跟安哲、安沁在猜,也许她搬到中南部、也许她出国了,他动用关系,花了许多钱,中南部查探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出入境资料也没有她的名字,她就像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
谁猜得到,她竟离他如此近的距离,他们之间是咫尺天涯。
再也不会了,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了。
安东默默站在街灯下,看着童话屋走出两名女子,看着门落锁、店内的灯关了,他没离开,也没打算现在打扰她,他知道她还有个朋友在屋子里,也许今晚会住在她那里。他不急,一千多个日子他都等了,不差今晚。
天色越来越暗,接着慢慢转为明亮。
清晨起了阵薄雾,淡淡的雾气罩住他,他的目光一整夜都停在童话屋那扇门上,终于有了动静,门被人缓慢打开。
他看见她走出来,他们隔着小巷斜短距离,无言对望。
安东没动,她似乎叹了口气,朝他走来。
女人身上依旧是昨晚那套衣服,她也许跟他一样,整夜未眠。
“为什么不走?”她声音微微沙哑,像是哭过。
“你哭过?”安东低头看着她问,很想一把紧紧抱住她。
“你为什么不走?”她固执要得到答案。
“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离开你。”他说,语气中有不容置喙的坚定。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为什么哭?”他不理会她的话,执意要答案。
“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为什么哭?”安东又问一次,跟她同样固执。
他们真像两头负伤的兽,带着伤,愤怒角力。
“因为你出现,打扰我的生活,这答案满意了吧!”她终于生气。
“安淇……”
“我不叫安淇,我叫王湘菱。”
“我知道你改了名字,但你永远是我的安淇。”
“我不是你的谁,我跟你没有关系,我老早就把你忘记了。”她低声反驳。
“如果你真把我忘记,你店里那一大面墙,为什么画着你送我的完美结局?你不可能忘记我,就像我,除了你,我谁也不爱。”
“安东,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已经娶欧芷岚……”
“我没娶她,方安淇,你听清楚,我没有娶欧芷岚。你不知道吗?”他曾以为新闻报这么大,她看了新闻后,应该会回来找他。
“我不知道……”方安淇一脸惊讶,搬离原来的套房后,她忙着布置童话屋,不看电视、不看报纸,因为她不想听见任何关于“婚礼”的消息。
离开他之后,她才晓得……她有多爱他,才晓得她根本做不到潇洒。
于是她让自己忙碌,她忽然对命理起了兴趣,学塔罗牌占卜、学易经、学手面相,她让自己忙到与外界隔绝,不看不听不想关于安东的一切。
她算别人的爱情、命运、事业,独独不算自己的。许多童话屋的顾客说她算命挺准的,但她怎么也不敢算自己,反正,她的爱情注定没有好结果。
时间过去越久,她就越不快乐,越明白她爱安东爱得多无可救药。
厨房储藏柜上摆满各式糖果,但不管怎么吃,她似乎都尝不到甜。
她一直以为他结婚了,去年电视新闻播了安德仁性侵小模特儿,被判重刑,入狱服刑,安东接下远盛集团执行长职位……
她替他高兴,又为自己心酸,安东终于得到想要的结果了,她想,他跟欧芷岚应该过着幸福的日子……
“那一年,我星期五去找你,安哲、安沁说你搬走了,我想告诉你我不娶欧芷岚了,我要待在你身边,一辈子陪着你。可惜,我去晚了,来不及告诉你。”回想起过去,安东的心还是痛着。
“我安慰自己,你很快会跟安哲、安沁联络,他们毕竟是你弟弟、妹妹。我没想到你竟然狠得下心,要不是陈剑文上星期经过这里,发现童话屋、发现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安哲、安沁联络?你为了一个打算抛弃你去娶别人的烂男人,连弟弟、妹妹都不要了,这样值得吗?”他问得心痛。
“你不是烂男人!”她出声反驳,“你的苦衷,我了解。”
“方安淇,你这个笨女人!我再苦,也没有你苦!为什么你不留在我身边?你说过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要很快乐、很快乐地过日子,而且要活得很长很久,所以不想因为别人而顾虑太多。你说过的,为什么不彻底执行?!为什么你不自私到底?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心痛?痛到快不能呼吸!”
他所有压抑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顿时倾泄而出,他吼她,吼到后来,声音哽咽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她声如蚊纳,轻轻地颤声问道。
安东望着她,眼眶红了,泪水在里头打转。他伸手碰触她的脸、她发白的唇瓣,眼里盈满怜惜又充满感情,终于他将她抱入怀里。
“方安淇,你什么都不要再想,从今以后,你就自私地活,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你记住,你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快乐、要幸福。其他的,你都不要想,从今以后,我陪着你,负责让你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