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袋子,尹悦心颔首,“好,你开车小心。”
“嗯。”临走前,卓亚擎俯下脸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
伸手轻抚着他吻过的额心,她怔怔的看着他离开。她不可能回到柏勋身边,可她和亚擎该如何下去,她也暂时找不到出口。
指间夹着根烟,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散逸在空中,身后的屋里是热闹喧嚣的派对,卓柏勋却一脸意兴阑珊的站在露台上,眺看着幽暗的夜空。
城市里的灯光太亮了,天上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只有一抹弦月孤孤单单的斜挂在苍穹上。
有人打开了露台的门,朝他走过去,手里端了两杯鸡尾酒。
“喏,给你借酒浇愁一下。”祈胜安将其中一杯酒塞进他手里。
“我哪有什么愁要浇?”虽然嘴上这么说,卓柏勋还是接过了鸡尾酒,一口喝光它。
祈胜安斜睐他一眼,“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说吧!发生什么事了,路霓说你这几天天天板着脸孔吓人。”他穿着一袭铁灰色的西装,半长的头发绑成马尾扎在脑后,阳刚的面容粗犷不羁。
当年救起卓柏勋的那艘游艇正是他的,那时他跟表妹路霓,还有几个朋友开船出海,是他先发现那时在海里载浮载沉的卓柏勋,进而救起他。
“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去潜水就好了。”卓柏勋有些消沉的说。
“发生的事,你再后悔也没用,还是认命的接受老天的安排吧。”不是他想说风凉话,而是既然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也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去接受它。
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徐徐吐出,卓柏勋低沉的嗓音幽幽的说起一段往事——
“你知道吗?我跟我弟弟只差十个月,不是我妈会生,那是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我爸在我妈怀了我的时候,有了别的女人,跟她生下了我弟弟亚擎,当我妈在我十岁时过世,我爸立刻就把外面的女人和那个孩子迎进门。”
祈胜安凉凉的接腔说:“然后你就开始过着被后母虐待的日子。”这种事并不少见,他的家族里就有,自个儿也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手足。
横了他一眼,卓柏勋摇头,“那女人没有虐待我,她对我客气得像在对待客人一样生疏有礼,而我跟亚擎之间也不太亲,我觉得自己像是那个家的外人,格格不入,后来上大学,我就搬出去住。”
“那你弟当时是怎么抢走你心爱的女人?”祈胜安有些好奇的问。
四年多前,他陪刚苏醒不久的卓柏勋去找尹悦心,却在婚礼上看见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卓柏勋当场喷了一口血,接着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因为受不了刺激,再度昏厥了过去,那情景他至今仍记得很清楚,那时没有多问,怕再次刺激到他。
“六、七年前我爸过世后,我就不曾再回去,也断了跟他们母子的联络。是后来我跟悦心交往时,无意间发现原来亚擎就在她读的那所大学攻读博士,透过我的介绍,亚擎就这样认识了悦心。”那时,他已看出亚擎对悦心很有好感。
“看来那个时候他就准备要抢走尹悦心了,你这个弟弟还真是沉得住气,等你一死,马上就接收她。”祈胜安故意加油添醋。
他是前几天从路霓那里听说他最近遇见了卓亚擎和尹悦心,心情因此变得很低落。为了这件事,路霓很不高兴,所以今天才会要他来“开导开导”他。
“如果那年我没有出事,悦心不可能被他抢走的!”他有这个自信。
祈胜安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奚落他,“他们在你出事后没几个月就结婚,可见尹悦心本来就对你弟弟有好感,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在一起。”
卓柏勋辩解,“那是因为悦心以为我死了,难过的喝醉了,才会和亚擎……”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
“原来是酒后乱性,不过,该不会是你弟故意灌醉她的吧?”这个时候不趁虚而入是笨蛋。
卓柏勋沉闷的抢过他手里那杯没有碰过的鸡尾酒,一口喝光。
“你打算再抢回尹悦心吗?”祈胜安试探的问。
眯着眼跳向夜空,须臾,卓柏勋才喃喃摇头,“他们已经有了小然,怎么抢?拆散他们吗?”
“别忘了你还有路霓。”祈胜安提醒他,不要辜负他表妹。
“我没忘记。”若不是顾虑到她,也许他会不顾一切的把悦心从亚擎身边抢回来。
祈胜安拍了拍他的肩,如果路霓不是他表妹,他或许会鼓励他放手再去把尹悦心抢回来,但是身为人家的表哥,这样的话他实在不好说出口。或许他和尹悦心没有缘分。
比起卓亚擎送的遥控汽车,小然更喜欢卓柏勋托人送去幼稚园给他的战斗飞机,生曰都过了好几天,他还是爱不释手的玩着。
“小然,该睡觉了。”尹悦心拉起他的手走回卧室。
“马麻,把拔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换上海绵宝宝的睡衣后,小然仰起小脸问。
“他很忙,没办法再来找小然,对了,小然,以后你再看到他不要叫他把拔,要叫他……伯伯。”最后那两个字仿佛砂砾一样,摩擦着她的喉咙,让她的咽喉有些灼痛。
“为什么不能叫他把拔?”
她困难的解释,“因为……你已经有一个爸爸了,他是你爸爸的哥哥,所以要叫他伯伯。”
小然听不懂她说的关系,执着的不想改口,“可是人家想叫他把拔。”
抱小然坐到床上,她捺着性子哄他,“小然,你再叫他把拔,他会生气。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教你这么叫他,我们不要再叫他把拔了好不好?”
“那不叫他把拔,他就会来看小然吗?”小然天真的问。
尹悦心沉默了一下,才说:“你乖乖睡觉,有空他就会来看小然。”
乖乖躺下,小然怀里还抱着那架战斗飞机。“马麻,那你明天可不可以帮我打电话给把拔,小然想跟他说话。”
“你想跟他说什么?”
“他送小然战斗飞机,小然还没有跟他说谢谢。”
“我没有他的电话,我再问问看有谁知道好不好?”看着乖巧的儿子,她不忍拒绝。
“好,马麻要记得哦。”小然漾起笑,然后闭上眼睛。
“嗯。”轻拍着儿子的胸口,哄他睡着后,尹悦心拿走他怀里抱着的那架战斗飞机,放到床头柜上,替他盖好被子后,她走出房间。
这几天卓柏勋不曾再出现过,生活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但她的心却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淡然。
当初以为他死了,她悲痛欲绝,心如枯井,现在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曾经死寂的心,又激烈的跳动起来,没有一刻安宁。
她拿起摆在茶几角落的一帧照片,那天准备把他的遗照拿去烧掉时,小然不肯,等他睡着,她才偷偷拿去烧了,第二天,小然发现他的照片不见了,又哭又闹,她只好从以前的相簿里,找出一张柏勋的生活照片摆在客厅里。
这几天小然还是习惯每天早晚对着柏勋的照片合掌拜三拜,她告诉小然不用再拜他了,他一时还是改不过来。
垂眸注视相框里的人,那张英气俊朗的脸上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她忍不住伸指轻轻的抚摸着照片里男人的脸,眼眶泛红,隐忍的酸楚慢慢在眼中凝聚成雾气,接着形成泪珠,滑落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