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掉身上已松散的绳子,看着还流着血的右脚,他咬着牙,忍着痛楚,在一边雪白的世界中找寻康沐芸。
蓦地,他看到了她,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一瘸一拐地要走到她身边,但雪地不够扎实,他的脚又受伤,每跨一步,脚就陷在雪地里,一步走得比一步还艰难。
因为脚伤疼痛加上焦急紧张,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远远地,他似乎看到像个破娃娃疲软在雪地上的康沐芸,她手边的雪似乎呈现红色,她受了伤。
“是这边,刚刚听到一声很大的撞击声,是在这个方向!”
第5章(2)
蓦地,寂静的山上穿来谈话声,而且这声音极为熟悉,是管事!
“这里有碎木片,快到处找找看!”
得救了!季维澧边想,仍努力往康沐芸身边走去。
“少主?天啊,是少主,快来人,我看到少主!”
一道惊呼声后,近十名家仆突然出现,他们很快来到主子身边,“少主,你受伤了?”
其中几人则来到少夫人身边,在看到那一大片散落的推车残骸上有一大捆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仍紧紧握在少夫人血肉模糊的双手中时,每个人都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少夫人拖着少主下山的?”
他们好感动,她只是一名女子啊,每个人眼眶都泛泪了,季维澧也看到了这一幕,脑海里浮现了一段话——
“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摔下去的,你摔,我也摔……”
他看到她苍白的面孔,激动地大叫,“快,快把她带回山庄!”接着赶忙脱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
“是,少主!马车尽量靠过来!”管事忙回头大喊,一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要抽走少主夫人手中的草绳,但失去意识的她竟然紧紧揪住不放,他抬头看向少主,“少夫人不放手,怎么办?”
傻瓜!季维澧眼眶刺痛,在深吸一口气后,他俯身,忍着脚痛将她抱起来,在他后方,家仆们快速铲雪,清出一条路,让马车可以尽量靠近受伤的两人。
季维澧喘着气,凝睇着康沐芸,她的脸上仍有残雪化的冰水,额发全湿,颊上还有被雪地摩擦的伤痕,鼻子更因寒冷而红通通的,非常狼狈,却是他活了二十五年来,所见过最美丽的容颜。
他哽咽,“我安全了,你放手吧!”
低沉的话语刚落,没了意识的康沐芸缓缓放开了握在绳子的双手。
她双掌的伤痕惨不忍睹,又肿又红,掌心被绳子磨得发烂流血,深刻见骨,他眼眶一热,喉头一酸,天啊,她怎能承受这么剧烈的疼痛?
一向漠然的黑眸浮现了最深的温柔,在回白云山庄的一路上,这样的目光未曾从她的脸上离开。
一行人一回到山庄,就是一阵的忙乱。
季维澧因为脚伤而有些发烧,但自己是大夫,山庄里也有多种现成的药材,喝了药,脚也上了药,精神还不差,他也从管事口中得知,两匹马儿因为雪崩后,独自奔回山庄,他们才知道两人出事了,急急的上山寻找。
但季维澧一心挂念的只有康沐芸。
不知是不是力气用尽,尽管房内的下人忙乱的来来去去,她依旧昏睡,只有丫鬟在为她清洗身子时,她曾因手痛而短暂醒来,随即又痛昏睡去。
此刻,夜已深,她依然沉沉睡着,季维澧坐在床缘,手上端着丫鬟刚刚送来的药汤,明明这药该让她趁热喝的,他应该唤醒她,但她睡得好熟,他舍不得。
如绸缎般的柔滑发丝披在她微微擦伤的小脸上,他静静凝睇,一想到她一个弱女子之姿,也要将他救下山的傻劲,他的心头仍然震动,如波涛汹涌。
“痛……”她沙哑的轻喊了声,接着眉头皱了一下,睁开了眼。
“痛吗?”他连忙将药放到一旁几上,看她要起身,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来,一边解释,“你的手涂了药,暂时以纱布包扎,伤口也好得快。”
她有些茫然,皱着柳眉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着急的问,“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他深吸口气,压抑急涌而上的浓烈感动,“没有大碍,是你的手比较麻烦。”
她忍着痛挤出笑容,自我调侃,“怎么会麻烦,这下子我可是当定少夫人了。什么事都不能做。”
“你本来就是。”
“我是假的……”
“该喝药了!”他突然打断她的话,端来药汤,细心地吹了吹,将汤匙送到她的唇边。
她却退开,摇摇头,“让你喂,不要,好怪!”她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但双手实在太疼了。额上又冒出冷汗,思绪也因为疼一再被打乱。
他脸色一凛,“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奇怪?喝!”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霸道?“脚受伤会影响脑子吗?”她轻声嘀咕,忘了两人的距离这么近,她的话可全入了他的耳。
季维澧发现自己竟然发嘘想笑,但他忍住了,重新舀了一匙热汤,吹了吹。
他竟然亲手喂她吃药,她一双圆亮明眸骨碌碌的转动着,含着湿气,张嘴就大口喝下,“烫、烫、烫……”
“有没有怎么样?”他急忙放下药碗,靠近她,想也没想,便对着她的嘴里吹气。
“没事,只是舌头热了几分而已……”
她烫得吐舌,而他又靠得这么近帮她吹气,陡地意识到两人的动作太过亲密,在她惊觉要缩回小舌时,他已攫取她粉嫩的唇,她怔怔地瞪着他,嘴巴微开——
没想到,他竟顺势探舌而入,她眼睛瞪得更大,双手像缺氧的人拚命地摇晃,但就不敢去碰他,依赖她的手会痛,二来,他们的行为不对啊!
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不可以也不应该……
但想是这么想,她却不自禁开始喘息呻吟,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完全忘了天,忘了地,傻傻的任他吻了。
因为,她一点也不讨厌他吻上她,上一次两人嘴对嘴,她没有太多的感觉,但这次不同了。
原来男人的味道也是香香的,嘴唇更是软中带硬,虽然他的下颚及唇边有些青髭会刮痒她的皮肤,但一点也不痛,反倒有点儿酥麻酥麻……
他深深吻上她,天啊,她的滋味如此美好,这个说到做到,会跟他一起摔下去的妻子,原来也有温暖的唇瓣,天啊,她的滋味如此美好,温暖了他冰冷许久的心。
门外,窗外,偷偷冒出好几颗头,每个人嘴巴都咧得开开的,但不敢笑出声来,就怕打断了好事,管事、仆佣们原本端来夜宵要给两位主子,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不饿了。
季维澧跟康沐芸因为伤势,足足在白云山庄住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互动远比新婚时还要亲密、融洽。
季维澧的改变最明显,厌恶女人的他,对康沐芸极好,她双手不方便,举凡吃的、喝的,他都会亲自喂食,但也因为他太温柔,她总有些手足无措。
至于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她羞于提,他也没说,也未曾再发生过。
只是每个仆佣一看到她,都笑得眼儿弯弯,好像也目睹两人的暧昧情事,让她更窘了。
至于两人受伤一事,也已派管事告知家人。
但款冬怕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这一年,又当错过了,雪崩过后,花苞深埋,肯定凋落,连叶子也无法采得了。
在两人伤势稍佳后,一行人随即返回玉泉山庄,一路上,季维澧看着康沐芸的眼神,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他心里也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