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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身体怎么样?还好吗?“尹势在早晨回来,脸上还有疲倦之色,可他却闲不下来,一边帮她准备早粥,一边很担心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没办法在晚上陪着她、看顾她,宿子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也很愧疚。

  所以她更不能让尹势挂心,他已经忧心她到自己都快累垮了。

  她总是说:“我睡得很好呢,没有醒来。”

  “天变冷了,你没冷醒?”尹势又问。

  宿子笑笑,努力提着气说:“你替我烧的炭盆很足、很温暖,所以没感觉!”

  其实不管炭盆多旺,她还是觉得冷,因为她发了一整晚的烧。

  尹势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认真的盯着她。

  宿子被盯得有些心虚。“怎、怎么了?““睡得饱,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累?嗯?”他问。

  宿子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回嘴。“你自己看起来也很累啊!”

  尹势走了过来,伸手摸上她的脖颈、额头,脸色凝重。

  “要说实话喔,宿子。”他严肃地说。

  “哎唷。”宿子挣开他的手。“你很讨厌耶!阿势,我不喜欢你那么严肃,这样的你,好老喔。”

  “我本来就比你老,傻孩子。”尹势笑了笑,端了一把食案放在她床上,让她待在床上用饭。

  这时,宿子瞥见尹势的手背上有一抹红。她一愣,叫了一声。“阿势!”

  “怎么了?”尹势吓了一跳。

  她抓住他的手问:“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尹势的脸色倏地刷白,怞出手,转身到盆架那儿,用洗脸盆的水将手洗干净。

  “呃?阿势……”宿子愣住,以为尹势生气了。

  尹势站在盆架前,一洗再洗,洗了好久。

  宿子觉得那根本不是伤口,而是很肮脏、很污秽的污垢。

  “没事,宿子。”尹势拿了巾子擦干手,又堆起笑,踱回床边。

  他执起宿子方才摸到那抹血痕的手,仔细的擦了起来。“其实今天四更时,米仓杀了三畜祭天,我帮了忙,就染了这猪血,很脏的,你不该碰到……”

  宿子看着他,迟疑的应了声。“喔……”

  又来了,尹势在对她解释的时候,又不正眼看她了。

  每次尹势不看她的眼对她说话时,那些话她都得疑信参半。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说这是她与他之间的默契;如果尹势说的是真心话,他就一定会坦然无畏的直视着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避她的目光。

  尹势当然不会对她说实话,说那不是猪血,而是人血……虽然他自己不愿对宿子说实话,却希望宿子可以老实坦白。

  他抬起眼,说:“来,说实话,你昨晚有没有发烧?刚刚我摸你的额头,都是冷汗。”

  这次,换宿子低下头。

  “发烧了,对不对?“尹势的眼神满是担忧。“那个药还是没效?”

  “我很好的,阿势。”宿子赶险说:“你不要担心啦!”

  尹势不听她的。“待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再去大夫那里一趟。”

  “不需要,那个药有用,等天气变好了,我就不会。”

  “着天气永远好不了,你是不是要水远这样病下去?“尹势的口气忽然硬了起来。

  宿子被堵得哑口无言,也被尹势那凶猛的口气给吓到。

  尹势咬着牙,啧了一声,心里自责无比。他发现自己的脾性真的很不好,只要一累,就会对宿子凶。他不应该这样的。

  “你不要跟我争,宿子。”尹势软了口气,眼神里已有着歉意。“听我的话,好不好?”

  “嗯,我知道……”宿子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就怕尹势生气。

  看到她有点怕他,他更是心痛;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无法多说什么。

  “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他摸摸她的头,起身。

  “你呢?“宿子问。

  尹势笑着摇摇头。“我在米仓吃过,饱了,午餐再跟你一起吃。”

  “喔,好……”宿子落寞的说。

  “我想去泡个澡,满身都是腥味,实在不好闻。”

  “嗯,你去吧。”

  “有事要叫我喔。”

  “好。”

  尹势出去了,宿子看着关上的门,赶紧抹掉蓄在眼里的泪水。

  每次看到他这么累,她都好气自己的无用,怨恨自己这破烂的身子,把他弄得这样心神憔悴。

  她讨厌自己……尹势出了房门,走到柴房正要拿柴,手却抖个不停,脸色还发青。

  每次杀完人,他便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要看到食物,就会让他闻到血味。

  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把全身上下都给洗干净。

  因为他怕,怕宿子会从他身上闻到恶心肮脏的血腥味。

  他现在终于知道杀人的代价是什么了。

  不是杀害无辜者的愧疚与罪恶。

  而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害怕自己最在乎的人,发现自己是杀手的事实。

  夜晚,刮起了大风,细雪像白毛一样,把天地都给罩得白茫茫一片。

  宿子敏感脆弱的身体,只消一点寒风灌了进来,就会不堪一击。

  这夜,她再度被冷醒,冷到牙齿打颤,不管将棉被盖得多严实都没有用。

  而且她嘴巴干渴,好想喝水。

  她努力地撑起身子,头却像干斤石一样沉重;视线昏茫,她花了好一番力气才下床,走到温了水汤的陶炉旁倒水。

  炭盆中的火只剩零星的火点,她又费力地弯下身,俭了几块木炭丢下去,好让热气旺起来。

  看到这炭盆,她总会想到尹势。

  以前尹势会在三更半夜里进来替她看炭盆永远不让这炭火熄灭;就连现在,他晚上要出门前,也一定会把炭盆烧得特旺,再替她拿木炭进来预备,免得她出了房门又要受风寒。

  他总是这么贴心……不知道他现在在米仓,是不是也有这么旺的炭盆?他在那儿暖不暖和?白毛雪没让他冷着吧?

  想着想着,宿子撑着椅子站起身;头重脚轻,让她走起路来步步为营,生怕一不留神就摔倒了。

  她想,如果明天早上尹势看到她的头磕出了一个淤青,一定又会大惊小怪。

  为了他,她可得保重自己才行。

  正要回床上,忽然,她听到外头传来一个重物摔落的声音;那声音很响,可见是个很大的东西。

  是白毛雪把什么东西刮落了吗?还是把门给吹开了?

  宿子有点不安,总觉得要出去看看才好,于是披了两件棉袄,步履蹒跚的走出去。

  下着白毛雪的夜晚,让视线一片灰茫黯淡。

  在这样的视线下,她只隐约看到一个比夜幕还要更黑、更深一点东西,躺在天井之中。

  宿子有些害怕,不知那是什么,于是她进房点了灯,才又出来。

  她看到那身影在蠕动,正往她隔壁尹势的房间爬去。

  “呀……”这真的是把宿子给吓着了,那不是东西,是个人?她颤抖着退了几步,想要退回房里。

  那黑影听到宿子的声音,抬起头来;他的脸被散乱的头发给遮住了,根本看不清五官。

  可在那一片混乱的黑暗中,却有一道宿子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人呼唤她。“宿、宿子……”

  “咦?“宿子结实的愣住了。

  这声音是……“你……你怎么……可以跑出来呢?”那声音虚弱的责怪她。

  这声音给宿子吃了定心丸,她握紧提灯,扶佚着墙走过去。

  灯往前一探……“阿势!”她沙哑地大叫,赶紧蹲下身佚着他;可尹势的身子无力、钝重,她根本动不了他半分,更别说将他给扶起来。

  “阿势……你怎么了?能起来吗?“她气喘吁吁地说,忽然一愣,感觉手里好像摸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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