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话一出,不但颜若筝面色一变,就连身边伺候多年的柳顺也皱起眉头。
「皇上莫非搞错了什么?」就在皇甫绝以为她会极力为自己辩解的时候,颜若筝却只是扯出一记淡漠嘲讽的轻笑,冷声开口,「皇上就算想侮辱我的智慧,也不要用这种方法,整座皇宫的人都知道太子并不被皇上喜爱,而有脑袋的人都明白,将筹码压到太子身上,实在是最愚蠢的行为。」她面带微笑,眼底却满是冷意。
被她冷淡轻讽的态度激怒,皇甫绝握着紫砂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你知道自己在同谁讲话吗?」
颜若筝态度依旧恭敬,身子微微一福,温婉答道:「是当今手握天下重权、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
「那你可知‘皇帝’二字代表着什么?」
「在后宫,代表众女子的夫婿;在朝堂,则是众臣的君王;在天下,代表黎民百姓的一国之主。」
「那么在你眼中呢?」他忽然起身,低着头,靠近矮自己整整一颗头的她。
如此近的距离,让他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他努力在上头寻找恐惧,可却见她大胆的直视自己。
「皇上要我如何以为?」
他哼笑一声,「自你入宫到现在,被朕冷落整整四年。对女人来说,能博得朕的垂爱是至高无上的尊荣,若你想得朕宠爱,何不试着卑躬屈膝些?」他忍不住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或许你求求朕,说不定朕一时心情好,就召你侍寝。」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达到羞辱她的目的,毕竟天下敢如此无视帝王权威的女人,除了她外,他还真没发现第二个。
「皇上恐怕要失望了,因为臣妾身子不佳,就算皇上想召我侍寝,只怕也是力不从心。」她平静地回了他一记软钉子。
皇甫绝的俊脸因她挑衅的话而沉了下来,勾住她下巴的手力道也加大了几分。
她不怕死的迎视着他,面带微笑续道:「莫非皇上后宫那些妃子,都是摆着做样子的?」
「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既然这样,你就留在这个鬼地方孤独终老吧。」语毕他一甩袖,踩着愤怒的步伐离开此地。
一脸担忧的柳顺朝颜若筝摇了摇头,「这是个大好机会,你怎么就这样放弃呢?」
「如果他一定要用羞辱的方式接近我,那么这样的机会,我宁愿不要。」她表示道,脸上有着不容人侵犯的倨傲。
柳顺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只叹了口气,匆忙的追了出去。
直到他们离开良久后,颜若筝才手捂着胸口,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当一口鲜血染红整块洁白的丝帕时,她露出无奈的苦笑。
皇甫绝,如果盼了整整四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你,那么今生今世,我宁愿永不再见你。
***
皇甫绝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用膳的时候,他会挑剔厨子的手艺。
上朝的时候,他会斥骂大臣的无能。
连宫女不小心打破一只玉碗扰他清梦,也被他罚了二十大板,打得屁股开花。
所以,最近宫里的人无不尽量减少在皇帝面前出现,就连听到风声的小太子皇甫玉,也认真的听太傅讲课,极少再出什么乱子。
今夜,外头天上银月高挂,微风轻送,皇甫绝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他索性下了床,走进寝宫的书房,闭了下眼,挣扎一阵后,「刷」的一声将墙壁上挂着的一块白绸扯了下来。
白绸之下,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画里绘着一个身姿婀娜的美人,她有着精致的容颜、高贵的气质,就像仙女股飘然出尘。
他微微仰头,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画中女子秀丽的容颜。
已经四年了,可这张面孔依然如此清晰的印在他脑海中,从来不曾忘记……
不,不是不曾忘记,而是根本无法忘记。
即使她用最残忍的方式背叛了他,他依然像个傻瓜一样,牢牢记着她当年曾给予过的那些快乐回忆。
四年前父皇驾崩,六弟皇甫祁发动政变意图谋反,而纳兰贞贞也在同时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破魂蛊!
直到今日,他还忘不掉,那东西究竟有多厉害,而她就是将这蛊毒埋到自己的守宫砂中,在他傻傻付出全部爱情时,她却在预谋着夺取他的性命……
思及过往,他五指慢慢收紧,似乎想抓破画中女子那张精致如玉的面容。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是柳顺,他手中还拎着一件厚厚的披风。
「皇上,这夜里极凉,您要小心龙体。」
原来,早在主子因睡不着来到书房时,守在门外等候吩咐的柳顺便悄悄跟了过来。
皇甫绝微微一怔,本能的将放在画上的手慢慢收回。
第2章(2)
柳顺恭敬的为他披上披风,「皇上,夜凉了,您还是回寝宫吧。」
他听若未闻,并未移动脚步,双眸仍望着壁上的画像,「柳顺,当年朕中了破魂蛊后,究竟是怎么醒过来的?」
那年醒来后,他曾仔细研究破魂蛊的厉害之处,得知下蛊之人与被下蛊者必须发生亲密关系,且被下蛊者一定要爱下蛊之人极深,毒性才会有最大的效用。
而蛊毒发作的条件,则随下蛊者之意设定,纳兰贞贞所设的毒发之引非常残酷,只有四个字——皇上驾崩。不论何时,只要有人高喊「皇上驾崩」,潜藏在他体内的蛊毒便会在瞬间爆发。
因此,当年他父皇辞世之际,宫里的太监高唱「皇上驾崩」时,他整个人也随着失去了意识。
破魂蛊的阴毒,在于它不会让人马上致命,却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陷入昏迷,甚至终其一生也醒不过来。只是他至今依然不解,自己的蛊毒是如何解除的?
只记得当他迷迷糊糊醒来时,正是父皇大丧的第三天,守在身边多时的柳顺哭着告诉他,他险些也随着先皇一同归西。
醒来后,他稍做歇息便振作起来,旋即派兵遣将,将意图谋反的众臣全部收押,令欲称帝的六弟皇甫祁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倒,可同时纳兰贞贞也从此在他的世界中彻底消失。
他永远记得那一日,派出去搜捕太子妃的官兵将一具被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带回皇宫时,他心痛不已,不肯相信曾经被他深爱着的妻子已然死去。
直到当他从支离破碎的尸体手腕上发现纳兰贞贞特有的月牙形胎记时,他情绪顿时崩溃,对着尸体破口大吼,「朕没准你死,你怎么可以死?!就算要死,也要由朕亲手杀了你!」
没人能体会他吼出这些话时,心情有多么的矛盾和沉痛,就算恨极她的背叛,他也不愿老天用这种方式剥夺她年轻的生命。
想起往事,皇甫绝咬紧牙根,双手握拳,眼眶却已泛红。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纳兰贞贞的惨死伤心,还是在为自己爱上那么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而难过。
「皇上……」柳顺见了不忍,连忙双手奉上丝帕。
皇甫绝抬眼望向梁柱,拚命忍住眼泪,他转过身,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可却掩不住带着几分哽咽和嘶哑的声音。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柳顺赶紧从命,不厌其烦的重述当年他之所以得以重生,是因为在他昏迷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了个道士,那道士样貌奇佳、性格怪异,进了宫门只说了句「我来还魂」,没多久,他所中的破魂蛊便奇迹的被破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