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洁,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陈阿好端着水果,耳尖地正好听见余家洁的最后那一段话。
“没呀,我哪有说什么。”余家洁连忙装糊涂。
“你不要自己找到人可以嫁了,就要阻挡你妹妹的幸福。”陈阿好搁下水果,一脸没好气。
“妈,家琪若不想嫁,你就不要勉强她嘛。”
“家琪说,等你结婚后,她就会把男朋友带回来给我看,我就等着看,看她去哪里生一个男朋友出来。”陈阿好压根不信整天待在家里的女儿会交到男朋友。
“家琪,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余家洁笑问。
余家琪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说话。
“家琪一定是骗我的啦,她哪有什么男朋友。那个邱主任条件这么好,她还凶巴巴的把人家赶走,真不知道她脑袋在想什么!”陈阿好还是觉得可惜,因为那个邱主任再也没有上门来。
“妈,那个邱主任真的不是好人,你不能为了要找女婿,就把牛屎当黄金啦。”余家洁替家琪说话。
“我不跟你说了,你跟家琪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反正等忙完你的婚事。我就会来替她安排相亲。”陈阿好很得意,就凭她那如江海般宽广的人脉,这会不是让家洁相亲成功了? “妈,我不要相亲。”余家琪终于开口。
“不相亲也行,空的那间套房已经租出去,是个老师,长得很斯文,下个月就会搬进来,我会在楼顶办个欢迎新住户的新晚会,你到时就不要给我摆一张臭脸。”陈阿好轻声警告。
余家琪起身,连最爱吃的苹果都没了胃口。“妈,我不缺男人。等家洁结婚后,我会带我男朋友回来,你千万不要帮我安排相亲。”
看家琪说得信誓旦旦,陈阿好有些吃惊。“好呀,反正你现在也没工作,就帮着家洁筹备婚事,然后把你男朋友看紧一点,我等着你带他回家。”
余家琪点点头,“我回房间去帮家洁弄喜帖。”谁让孕妇最大,这种打杂的小事就由她来代劳,也好藉机脱离母亲大人的叨念。
回到房间的余家琪将住址全输入电脑,再列印到大红信封上,直到白秋虎这个名字映入眼帘。
她怔愣着,最后将那张喜帖搁到一旁。
那一晚的大哭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把心中多年的郁闷宣泄光;她想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他,就算不去他的公司上班,但两人还是可以成为好朋友。
摸着那红艳艳的喜帖,她唇角漾满笑意。谢以之是个好男人,她很开心家洁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之后,终于找到了幸福。
她只是舍不得将近三十年的姐妹情,以后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看来在忙完余家洁的婚礼后,她得赶紧找工作,让日子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上。她一定要让自己当个快乐的单身女郎。
第六章(下)
* * *
余家琪来到距离住家步行约十分钟的工地。
工地以绿色的铁皮围圈起来,只有一处进出大门,铁皮上写着营造商的名称,证明她没有来错地方。
她站在距离大门边约莫五十公尺处,听着机具吱吱地响,看着大型货车,水泥车进进出出。
她原先跟白秋虎约好在公司见,要送余家洁和谢以之的喜帖给他,没想到去公司之后却扑了个空,公司的小姐说他去工地。她想反正工地离她家不远,于是就绕过来看看。
工地一侧是限制开发的保护区,山丘地形、绿意盎然;工地的另一侧是个大型社区,这里的生活机能非常完善,在预售开卖时就已经卖出非常亮眼的成绩。
建筑业在金融海啸之后以强劲力道蓬勃发展,之中的庞大利益,铁定让白秋虎的身价翻涨好几倍。
余家琪苦笑。他再也不是当年需要她助一臂之力的瘦弱男孩。他现在可是身份非凡的小开,难怪他不提过往情,要跟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这时眼尖的她看见白秋虎那辆墨绿色轿车从工地开了出来,跟他的富贵身份完全不搭。
微冷的十二月天,阳光暖暖地照着前方的车子,在清楚看见坐在驾驶座上操控方向盘的白秋虎之后,她的唇角微扬,漾起一抹浅笑。
当她与白秋虎的眼神交会那一刻,她只见他锁紧眉头,别说连一个笑意,甚至连停车的意思都没有。
她瞥见副驾驶座上的并不是一向跟随他的杜友发,而是一个头戴白色棒球帽的男人,男人的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脸,第六感告诉她,这情况不对,白秋虎就算对她没有感情,但绝对不会对她视而不见。
车子从她向前开过去,后座还坐了一个同样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朝前方的保护区山路开去,她连想都没想就招手拦下一辆路过的计程车。
她急忙上车。“司机,麻烦跟着前方那一辆墨绿色轿车。”
中年司机点头。“小姐,你是要去抓猴哦?这个跟车我最内行啦。”
抓猴是台语,意思就是抓奸。余家琪没有多做解释,点头默认。“麻烦你了,我会多付一点车资给你,不过请你不要跟太近,我怕他们会发现。”
“放心啦,这条山路我很熟悉,就只有一条路,翻过这座山,可以通到新店去。”
由于是蜿蜒向上的山径,车速并无法太快,所以无论怎么跟都不会跟丢。余家琪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杜友发,那是白秋虎强制在她手机输入的,是以防邱进富找她麻烦时,万一找不到他,可以找杜友发求救,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
手机接通,传来杜友发的声音。
“阿发,我是家琪。”
“家琪,我老大叫我在公司等你,你怎么还没来?”
“我去过公司了,可是柜台小姐说小老虎不在,所以我就来工地找他。”
“真糟糕,我忘了交代柜台小姐,说你来公司要来找我。”
“阿发,小老虎刚刚开车往山上走,他明明有看见我却没有停车,他的车里坐了两个男人,都是我没有看过的。”白秋虎公司的男同事,她起码也见过好几个。
杜友发急问:“家琪,那你人在哪?”
“我坐计程车,跟在小老虎车后。”
“我立刻赶过去,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杜友发边跑边说:“老大可能有危险。今年以来,一直有人恐吓老大,你如果发觉不对劲,请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她不敢说太多,就怕司机大哥会吓到。
她切断手机,想起白秋虎的爸爸挨了子弹,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发酵,她的嘴唇微颤,将手机紧紧握在手中,另一手摸进侧背的皮包里,确认电击棒还在。
“小姐,前面的车子好像已经停下来了,我不敢靠得太近。”司机大哥技巧地停在一片转弯处,可以看见位于前方的墨绿色车子,但前方的车子却看不见他们。
“司机大哥,不用找了。谢谢你,这里就行了。”车资不到两百元,她拿出五百元付帐,然后开车门下车。
“小姐,你一个人要小心点。”司机大哥叮咛后,这才掉头回转车身。
直到计程车远离,余家琪镇定心神,这才迈步往前走。
这里算是这条山路的高点,山径右边是长满树木的山壁,左边有着护栏,护栏外是个往下的斜坡,可以远眺山下的街景。
幸好她一副就是要出来郊游的模样,一身运动服,脚上还穿着球鞋。明明天气不冷,气温舒服宜人,她却得握紧掌心,好克制那股不由自主的抖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