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误会了什么?龚亦昕细思一番随即了然。
看来,他并不认为那天穗勍是在演戏,而是以为穗勍周旋于她们两姊妹间。就算如此,这也未免太荒谬了,他竟然认为自己有权利质问她?
赌气似的,她仰头说:“对,我们姊妹就是口味相似、看人的眼光一致,就是会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并且竞争追逐。你观察得很正确,男人都是我们的玩具,玩够了我们就会丢弃。
“但……方先生,就算你真的是‘过去式’,我们三个人的‘现在进行式’也与你无关吧?”
“把话,再给我说一遍。”
母亲冷然的语调勾出了龚亦昕的胆战心惊。她害怕她,那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即使她表现得波澜不惊,她仍然打从心底感到畏惧。
缓缓转身,她发现母亲和姜穗勍站在那里,脸色倏地惨白。
汪嘉仪快步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脸怒问:“即使幼琳已经病成这样,你还是要同她竞争?你连她喜欢的男人都不放过?龚亦昕,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当初我们为什么要养一条虫蛇在身边……”
说着,见她高举手臂,龚亦昕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巴掌并未随即落下,她疑惑的睁开眼,发现方沐树挡在自己身前,而姜穗勍则拉住母亲的手臂。
姜穗勍定定地望住她,鼓励地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他的眼神让她想起那晚他说过的话……咬唇、吸气,她推开方沐树,拉直背、挺起胸,态度坚定地站到母亲面前。
“妈妈,你没有权利因为自己的情绪失控而打我,不管之前是谁对不起你,都与我无关。在此,我必须郑重提醒你,我是医师,要开几张验伤单很容易,如果不想因为虐待子女被告上法庭,请你下次在动手前想清楚,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话说完,她冷静地望向母亲。
母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下不了台,但她管不着,她一心想着,她再也不要有罪恶感,她要活得抬头挺胸、理直气壮。
“好,非常好,我倒是养虎贻患了。”
龚亦昕在心底苦笑。如果她真是会噬人的老虎就好了。
汪嘉仪怒瞪她。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恐惧得垂下头去,反而用清澈而干净的目光迎视她,她清楚明白,自己对龚亦昕再也无影响力,即便愤愤不平,她也只能扭头离开。
见母亲掉头走开,她缓缓松口气。如果她和母亲之间是一场长期战争,那么,今天是她至今唯一的一次胜利。
姜穗勍走近她,嘉许地握住她的手说:“你做得很好,以后要继续这样,挺起胸膛,选择你要的生活。”
天才很懂得激励人心。龚亦昕用力一点头,脸上开出灿烂笑容。
这个笑……不仅姜穗勍看呆,连方沐树也看呆了,她本来就是个美丽的女人,而这个笑容让她……倾国倾城……
“走,我请你吃冰。”姜穗勍回过神开口道。
“你不问我,下午有没有班?”
“你没有,我已经调查清楚。”
“你几时转任调查局?”
“查这种小事,不需要调查局,只要打个电话给我的秘书就可以。”
“连这种事都要管,你的秘书薪水一定很高。”
“是不少,我不是会苛待下属的上司。”
他们之间的轻松气氛让方沐树发傻。龚亦昕……从来不是可以用这种方式聊天的女人。
“这种事,得等我亲自向你的秘书求证过,我才会相信。”
“行,我带你去找他。”说着,他拉起她的手,完全不顾方沐树的眼光,转身就离开。
“等等。”方沐树喊住两人。
龚亦昕回头,而姜穗勍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在宣示主权。
“为什么同样是周旋在你们姊妹之间的男人,你对他的标准却特别宽松?”那年,他不过亲吻了幼琳。
她还真的认真思考起他的问题。
好半晌,她想清楚后才回答,“有一种人,很努力和他建立交情,努力当朋友、努力熟稔,但终究隔了一层。因为看不透他的心,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意,就算到了最后,两人成为别人眼中的情人,自己仍然无法打开心胸,对他坦诚。
“但是有另一种人,只消一眼就晓得,他将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两人虽然是双胞胎,可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即使没有时刻在一起,他就是能明白自己的感受。对不起,你是前者,而他是……后面那个。”
“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么多的话。”方沐树沮丧的回答。
“这次是因为我必须让你明白,你和穗勍之间的不同。”
“你就不担心幼琳,她在生病中……”
这次她又认真思考,想了更久后,才抬起眼,郑重说道:“我们只是朋友。”
“当时我也说我和幼琳只是朋友。”
龚亦昕失笑。一对能够接吻的朋友?
扬扬眉,她越想越好笑。“其实现在想想,我很感激那个吻,它让我们撕破假像,各自得到自由。如果幼琳觉得我和穗勍的友谊,让她无法负荷,有我这个前车之鉴,我想分手并不是太严重的事。”
“你打算横刀夺爱?”
“我说过,我们只是朋友,不过‘横刀夺爱’……这建议,我会郑重考虑。”后面几句,纯粹是赌气了。
偏过头,她对姜穗勍说︰“我们走吧。”
他相当满意她给方沐树的答案,丢出一个胜利眼神,手顺势揽上她的腰。
过马路时,一条大狗为了追上他的主人,撞上龚亦昕,她哀叫一声,弯下腰查看自己的右腿,而那条强壮的狗,却旁若无人似的继续往前飞奔。
“很痛吗?”姜穗勍心疼地问。
“痛,那条狗肇事逃逸,我找不到人追究责任。”
他大笑。谁说她是机器人,她明明就是个很有幽默感的女生。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调出这附近的监视录像器,好查出不负责任的狗主人。”
龚亦昕拍拍裤管,摇头叹气,“我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他看她一眼,拉起她过马路,走到对面街道,直到碰上玻璃橱窗才停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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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个弯,路就在那里。”她回答。
“说得好,而你今天转了两个大弯,我相信,你的未来将要走入光明人道。”
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今天遇见一个情绪失控的老太太……”
他才说到这里,她就笑得弯了腰。如果母亲知道他这样称呼她,一定会再度情绪失控。她那样努力保养脸蛋,维持身材,努力让自己停留在三十岁,他竟然用老太太来喊她……实在太可恨。
“我说错了吗?你怎么笑成这样?”
“请你务必记得一点,我五十岁之后,你可以称呼我龚医师、龚女士,千万别叫我老太太。”
姜穗勍跟着她笑,回答,“我二十八岁,你比我小两岁,等到你超过五十岁,我还是只能称呼你——妹妹。”
“妹妹?”她挑起右眉。
“那是我一心一意想喊的两个字。”
“为什么?”
“因为姜穗青是笨蛋,有她压在上面当姊姊,会让我抬不起脸。如果她不要急着生出来,让我常哥哥就好了。妹妹比哥哥笨,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这样我的心情会好一点。”
龚亦昕摇头道:“你对穗青的压迫已经够多,不必再拿‘妹妹’这两个字来锦上添花。”
第6章(2)
“说得也是……回归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