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找不到出口的猜测几乎淹没她,杜莉咏看着温颂亚,泪眼朦胧,看着他盛满怒气的脸、看着那双燃着火气的眼,她不希望多年感情就这样被撕裂,他们得冷静,她得想个办法……
就像被困住一般,她忽然想打开其他扇门,看看其他的世界,等她的目光能调离开,离开有他的生活,挖空自己的心,才能放更多东西进去。
她咬唇,下了决定。
温颂亚有点心软了,但他还是坚持道:“那你也不该这样质问我,就因为莫刚,他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杜莉咏挥了挥手,不让他说下去,她骤然抬眸,被泪水清洗后过于清亮的眸,如星子闪耀,温颂亚对上那双眸,忽然心悸起来,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担心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要辞职。”
他目光一凛,眼色瞬间变得锐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说什么?她竟然说要辞职?!
“我没办法继续这样工作下去,我心情不好,闷很久了,我要放大假,但是光放假不够,我决定辞职。”
她的嗓音铿锵有力,震得温颂亚一片头疼。
他冷着嗓音。“我不准。”
“我偏要走,你拦不住我。”杜莉咏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就是豁出去了,她的心被这段爱情扣押了好几年,她要冷静,要爱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是想到,如果,温颂亚真的艳情这种心,她怎么能继续待下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了……但如果,温颂亚是无辜的呢?他就是这样没道理忽然爱上她?
她咬住唇,压下这抹猜测的惊慌。
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这份爱情也不够纯净了。她告诉自己,如果他真无辜,是真心爱着她,她也会因为莫刚的阴影而没办法相信,这样吵啊吵地将感情磨掉,不就更苦?
干脆冷静一下。
辞职不是好办法,却是一条路,她得离开他,看看其他世界,这些年为他活,够了,她要跳出框框看看自己,找回纯净的心。
他也是,有段时间可以沉淀,也好……
“莉咏,我们不能用谈的吗?”温颂亚软下身段。
他不明白啊!为什么非得这样?一个吵架演变成决裂?
温颂亚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恋爱了,他永远不懂女人心,她们在想什么,他猜不透,或许是他不够纤细不够敏感不够把那些她们在乎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莉咏,这个了解他的女人,为什么也使上这种手段?
“我想要冷静一一。”她语气平稳,缓缓地说:“无论莫刚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我心里就是有疙瘩,你明白吗?我想要喘口气,过段没有你的生活。”
没有他的生活?温颂亚眯起眼睛,不喜欢她这句话。
“辞职只是逃避。”他摇头,不苟同地道:“那你该不该顾虑我的想法?我希望我们可以谈谈,将一切说清楚就没事了,而不是吵到要辞职;你问我明不明白,老实说,我不明白。”
“谈谈不能解决事情,我很痛苦,觉得很多事情我都搞不清楚了,我觉得我就要疯了,这些年来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我不希望感情被混淆,我是说……你会不会其实不是真的喜欢我才跟我交往?”她话说得有些混乱,但眼中,闪着坚定,试图说服他。“我会想出答案的,我们之间不该这样吵架,一定会有解决方法,请你给我喘息空间,好不好?”
温颂亚深吸口气,看见她执拗的眼睛发亮着,这双令他着迷的大眼睛,在这个夜里,让他失望。
他听不懂她口中的解决方法跟喘息空间,也不懂所有事情跟辞职有什么关系,更不懂她为什么快疯了,他终究不是她,不能体谅她所有的心情转折。
更重要的是,她甚至怀疑起他其实不是真的喜欢她才跟她交往?温颂亚忽然觉得一阵悲哀,却又百口莫辩,或许是累了,当他看着她固执的表情,就再也不想辩解了。
可是心爱的女人说要离开他,他又能说什么呢?
够了。
他不让她威胁。“随便你,要走就走,我该说的都说了,选择权在你。”
杜莉咏转身,到自己办公桌收拾东西,合上笔电收进包包里。她的桌面向来冷清,顶多几枝笔几本簿子,很快都一一收入她肩上皮包里,温颂亚闷着脸看她收拾一阵子,最后真的气到不行,干脆走出去眼不见为净。
冷冽夜风里,他站在店门口,街道已然渐渐冷清,路树随风低头,他靠在玻璃橱窗,寒目看着街景。
身后传来声音,他没转头,但杜莉咏自己走到他面前,她一肩背黑色电脑包包,一肩搭着米黄色皮包,看来像要远行……是啊,她要远行,要离开他了,就这样决断地——
“这个你拿着。”她递出手上的记事本。“上面都标好了所有订单的交期,你只要照这个进度做,一定没问题,后面我有贴上所有客户的电话表,你可以跟他们连络。”
温颂亚听见她的声音,很冷静,但带着一丝颤意。他接过笔记本,努了努嘴巴没说话,还很倔地避开眼睛不看她。
她叹了口气,转身,踏上人行道,她身后的温颂亚立即扬起眸,凝视她背影。
他眯着眸,看她走得直挺挺,好似背后没有眷恋,那双迷人纤细的小腿,正往某个方向远行,他忽然有阵子恍惚,觉得不实在。
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内,温颂亚仍然维持一样的姿势,一动也没动,他觉得,胸口有个洞,越裂越大,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转过身,凝视店面,暗的灯在、透明的玻璃橱窗、灰色冷调装潢、暗色里仍然发着光的他的心血作品,一一跃入他眼底,这些,他还拥有着,不怕。
温颂亚将额抵着玻璃窗,他看见他还拥有的东西,也看见自己的倒影,他还有很多东西,可是怎么——觉得失去了世界?
这些,看来都好索然无味。
※※※
凌晨三点,位于闹区某间大楼地下的小酒馆,酒客已经散去,店员正擦拭桌椅,老板站在长型吧台边,对一名迟迟不走的客人皱起眉头。
“老板,你评评理啊!她怎么可以这样?突然就说要辞职,都不能好好沟通……”温颂亚拿着酒杯,醉眼惺忪。
老板无奈地站在一旁。“这位客人……”
该打烊了,这位客人还不肯走,十二点多一进来先跟酒保抱怨,然后跟旁边陌生客人抱怨,现在他来委婉的劝他走,又被拉下来听他抱怨。
温颂亚拍着胸口,醉得脸有些红了。“我对她很好啊!我这么喜欢她,不对,我爱她,太爱太爱了,可是她却相信莫刚,我要怎么办……”他趴下,将脸贴在冰凉原木桌面,闭上眼睛,神色哀伤。
“客人……我们要打烊了,帮你叫计程车可以吗?”
啊……这桌面真凉……温颂亚扬起眸。“打烊?”
“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了。”
他直起身子,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周围,忽然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个客人的事实,于是懒洋洋道:“那好吧……”
温颂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口袋掏出皮夹,就往桌上一放,然后走了出去,面对这种状况已经驾轻就熟的老板,冷静地从皮夹里掏出酒资,接着追了出去。
“客人,你的皮夹——”
温颂亚转过脸来,呆呆地问:“皮什么?”
“皮夹,来。”老板拉他的手,将皮夹搭上他手心,然后道:“要不要帮你叫计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