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有一些……会传染的病吗?”
“没有。”他有些无力,怎么她的反应跟他所认识的女性都不太一样。“对这我还蛮注意的。”他含蓄地说道,他的工作经常有机会出入一些感染爱滋高风险的国家,自是提高警觉,更别说上次和女性发生性关系……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就好,嗯!不用担心,在来印度前,我的月事才刚结束……”
原来她是听懂的,只是刻意先顾左右而言他,是想让他心安吗?一股陌生的暖流滑过他的心房,她应该是个很懂得体贴人的女人吧……
上完药后,他重新为她盖上被子,去了浴室一趟后,他便回到被子里,主动地将她揽进怀中,而她也没有抗拒。
“……若真的怀孕了,你也不要担心,我们一起商量做决定,好吗?”
他不是说“你决定”而是“我们”,这一刻,她整个心为之一融,眼眶有些湿润。
长久以来,她早已习惯自己做判断、决定,因为人生就是该由自己做主的,如今,突然跳出个人要跟她一起决定攸关人生的大事,她发现……她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她紧贴在他的胸口,倾听他的心跳声。“……好。”虽然不知道可不可以渡过眼前这一关,但对未来——她突然不像之前那样悲观。
两人贴偎在一起,无需任何语言,他们都有种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关联已经在彼此的生命中产生了。
在这个房间里,他们如鸵鸟般相偎着,如果这饭店塌了、烧了,他们也要紧紧靠在一起。
当人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受呢?
“你为什么会来印度呀?”她轻声问道,对这个如今已成为世上最亲密、信任的男人,她还一无所知呢。
“这几个月我人一直都待在印北——”他顿了一下。“我随着无国界医师团到印北的几个乡镇做医疗工作,前几天所有团队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收队,当我们在机场各自回国时,我在机场柜台看到了这间饭店介绍,突然很想来这边住看看,所以就取消回国的机票,买了一张飞孟买的机票就过来了。”
他是无国界医生?!“所以你手上才会有药。”她恍然大悟。
“是。”
“你会用枪也是因为这个关系吗?……经常都得出入危险区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的。
“以前当兵时就会用枪,加入无国界医师团后,有些地方比较危险,都会请当地军警保护,不过有时候军警人手不足时就得靠自己了,所以对那些枪支操作并不陌生,但是——,相信我,我并没有常有机会去触碰那些枪……”他涩涩地说道。
“嗯!我知道,你们应该会一直忙着看病,无暇分神。”
他轻叹口气。“这倒是真的,那些偏远地方缺乏医疗资源,生病了也没有办法立刻找到医生,所以就一直拖着,当我们到达时,当地人便会一窝蜂的涌上来,不管有病或没病的……,我们团员就曾碰到一个老先生过来,要求我们帮他把嘴里牙齿都拔掉,因为这样他才不会饱受蛀牙之苦……”
“啊,那他以后吃饭怎么办?你们应该没办法帮他们做假牙吧。”
“是没办法,所以那个老先生说他情愿以后就一直吃稀饭,也不想再让牙齿痛……”
她听了不禁轻轻叹息,在台湾生活的他们,真的很幸福,无处不是便利,拔掉一颗牙齿可要斤斤计较好久。
“你呢?为何会来到这里呢?”不想再被这些晦暗的情绪给困住,他开始问起她。
“之前遇到了些事——”想到自己因为财务损失就大受打击而跑来这,就觉得自己很蠢,实在羞于对他坦承,所以只能避重就轻地说。“心情很差,刚好我有个做瑜珈老师的朋友想要到印度做一趟‘灵修’之旅,还准备去听达赖喇嘛讲道,偏偏她行前家里出了事,不能去了,但机票跟饭店早已安排好,她觉得不去很可惜,见我心情不好就干脆叫我去,免得浪费掉这个行程,我想想也对,是该净一净我这个混浊不堪的灵魂了,所以我就买下她这趟行程,然后就来这了……,只是当我坐了快两天的飞机才到达新德里机场时,整个人疲累不堪,根本不想再玩,很想直接坐飞机回家,就在这时突然看到了泰姬玛哈饭店的介绍,然后我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要立刻躺在那间饭店的大床上睡觉,在那边好好‘净化’我的灵魂,所以……”接下来也不用多讲,因为他也参与其中。
听完后,他忍不住有爆笑的念头,但也感到些许不可思议。“你该不会也是看到了机场大厅电视墙的介绍?”
她呆了呆。“是呀!影片中介绍了不少印度景点……,莫非我们都看到了同样的广告?”
他幽幽叹口气。“那介绍片拍的真好,让我都不知道,自己待了几个月的国家居然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可不是,把我们都拐进来。”那强烈多彩眩丽的异国风情,会让人忍不住向往接近。
两人顿时都有哭笑不得之感,同是台湾人,在那蕞尔小岛从未遇到过,却在同一个时间来到了印度,原先也都有其他的目的,却因为一则广告片不约而同来到了泰姬玛哈饭店,然后……遇上了目前生死存亡的恐怖事件。
这是什么样的缘份呢?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荒谬与玄奇。
在恐怖份子与印度警察枪火对干的环伺下,在停了电的小房间里,他俩窝在床上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似是在把握最后时刻来临前,抓住认识彼此的机会。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飞机长程旅途,身体本来就已经很疲累了,接着又面临情绪起伏过大,生死交关的考验,再经过方才的亲密做爱,体力早已透支,所以在棉被和两人体温烘煨下,竟不知不觉头靠着头睡着了,沉入无知的黑乡里,直到有人敲打着窗户将他们惊醒。
是印度特种部队人员,他们用云梯车开始从外面救出仍困在饭店的旅客。
事后他们才知道,因为泰姬玛哈饭店屋顶烧了起来,情况愈来愈糟,恐怖份子暂时退到泰姬玛哈饭店新楼区,让那些消防队员得以救火,特种部队便利用这个时间救出还困在旧楼区的部份旅客。
部份人质被救出没过多久,恐怖份子又返回旧楼区困守,而在新楼区只要是英美籍的旅客几乎都惨遭枪杀,朱元皓跟杨寰琳能在这个时机点被救出来,可以说是非常幸运。
当他俩被印度特种部队带出时,神情都有些迷茫,他们抱着行李坐在车上回头看向泰姬玛哈饭店,只见这家百年饭店最具代表性的美丽圆弧屋顶正熊熊燃烧着,而外面仍围着一圈圈的军警人员时,不禁有种置身在梦中之感。
“我们真的安全了吗?”她轻声问道。
“嗯!”他亦轻声回应,神情也有些恍惚。
他们被带往医院去做检查,从恐怖份子手中拿到的枪支也被拿走,问过事发状况,确定他们没有受伤后,便安排他们去一间小旅馆暂时休息。
随着印方人员前往房间休息时,发现他们各自被带往不同的方向,他俩立刻停下脚步转头互相凝望,然后他手伸向她,她则毫不犹豫的拉着行李走向他,要求印方人员将他们安排在同一个房间里,印方人员以为他们是情侣,便同意这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