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夫过来把脉,查看伤口,众人欢声雷动,又叫又跳。
“哎哟,药都还没喝下去就醒,老娘来白做工了。”胡灵灵搁下碗,抱起胖娃娃。“就让妹妹慢慢喂情郎吧。裴家七,咱回家找爹了,真想我的大个儿!裴家一,还愣着做啥,走了。”
裴家一看着白颢然,白颢然则是呆呆地看着喜极而泣的窦云霓,最后还是为自己轻叹了口气。
“娘,我找白大哥上葫芦山玩好吗?”裴家一问道。
“啊!”白颢然听到他们说话,回过了神,恢复俊朗笑颜。“胡大姐要回家了?我有马车送胡大姐和两位裴弟弟,一起走喽。”
半年后,窦府大厅。
“爹,请喝茶。”莫离青恭敬地奉上一杯茶。
“嗯。”窦我陶高踞上座,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
“娘,请喝茶。”
“离青,云霓给你照顾了。”窦夫人微笑接过。
“请娘放心。”
“咳咳。”窦我陶皱着眉头,坐立难安。“昨天成亲不是拜过一次了,又来这些繁文褥节?”
“昨天是拜高堂,今天是归宁,也得按礼俗拜见岳父母。”
“云霓又没嫁出这道门,拜来拜去是做什么!”
“你们该做的就快做吧,你爹耐不住了。”窦夫人笑着示意。
“孩儿离青、云霓祝爹娘平安康泰,长命百岁。”莫离青和窦云霓双双跪下磕头。
“好了,起来起来!”窦我陶不耐烦地道:“以后早晨请安就省了,作坊那边忙,一早就过去瞧瞧吧。”
“是。”莫离青回道。
“我年纪大了,没力气管窦家窑,离青你帐务不懂的问庄管事,瓷器作工问唐师傅,至于怎么买卖,你自己看着办。”
“云霓是有好手艺,但你不能只顾着赚钱,叫她成日穷忙。”
“是。”
“还有,你要是敢惹云霓哭,小心家法问候。”
“是。”
“好了啦,云霓她爹。”窦夫人笑道:“少说一句,快喝茶。”
窦云霓已是笑到抱肚子,忙过去挨在爹身边。
“爹呀,你疼云霓,连离青哥哥也一起疼了。那时他受重伤,你发愿吃素,就是希望他好起来,现在都是女婿了,又来跟他凶?”
“爹是有了岁数,吃不得太多油腻,这才跟着你娘吃素。”
“离青愿跟爹娘茹素。”莫离青诚心道。
“你们年轻人不必吃长素,初一十五随缘便好。”窦夫人道。
“初一十五也不行!”窦我陶瞪过去。“离青你每天给我吃肉喝汤,一定要为窦家生下儿子才行。”
“爹呀,要生娃娃的是我,不是离青哥哥啊。”
“女人要补,男人就不用补吗?你都有美人草了,爹每天叫他喝一碗汤,也是要他补足元气,身体强健,好能扛下咱窦家窑。”
“是,知道了。”窦云霓笑个不停。
“谢谢爹。”莫离青道:“爹,娘,那我带云霓上觉净寺了。”
“带上家丁丫环,走累了就雇车回来。”
道别爹娘,新婚夫妻带上两个家仆、两个丫环前往觉净寺。
“嘻嘻,爹还是看你不顺眼。”窦云霓握着温暖的大掌。
“已经是我的爹了,我们一起孝顺他。”大掌亦是牢握小掌,朝她逸出温柔的微笑。
“好!”她开心地看着他。
离青哥哥活过来了!不单是伤重痊愈,而且也有了入世的热情,即便仍是一个文质彬彬、成熟稳重的莫离青,但他眼神已不再沉默疏离,语气也不再淡然无波;他认真且踏实地活过现世的每一刻,深入体验人生百态,接管了窦家窑,发号施令,擘画吴山瓷的前景,接着娶妻,在不久的将来,还要生儿育女,为人夫、为人父……
她满心欢喜,轻轻搔着他的掌心,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大街上,吴山镇百姓见了他们,纷纷上前招呼。
“窦小姐和姑爷来了,恭喜!恭喜!”
“叫错了吧,应该是莫大爷和少奶奶,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谢谢!多谢各位乡亲。”莫离青拱手为礼,朗笑道:“多谢大家昨天前来喝我们夫妻的喜酒,谢谢各位的祝福。”
“这是莫少爷福大命大,也给咱吴山镇带来忒大的福气,窦家窑带起吴山瓷的兴旺,我们就跟着大旺特旺了。”
“不敢当,莫某尽力而为。”莫离青笑容更显俊朗。“要说福气,我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云霓为妻。”
“哎呀!”正在大方跟乡亲谈笑的窦云霓骤然红了脸,躲到夫君身后,揪了衣袍,将小脸藏了进去。
“哈哈!”乡亲们大力鼓掌。
一路热热闹闹地来到觉净寺,上香还愿,与寺僧和香客寒暄过后,一行人便往翠池而去。
绕过大殿,行智和尚拿了竹帚,正在卖力地扫走廊。
“阿弥陀佛!”他见了他们,笑嘻嘻地喊道。
“阿弥陀佛。”夫妻俩也合十回礼。
走出几步,又听见行智在喊阿弥陀佛,回头看去,他正对着空荡荡的长廊不断地点头,笑嘻嘻地咧了嘴。
两人心有感触,或许,他又看到了哪个徘徊不去的魂了吧。
“离青哥哥,你说傻师父的前世如何呢?”
“可能他是一个日理万机的帝王,也可能是一个奔波于途的商贾,他忙了很久很久,很累很累了,所以求得今世休息,空空如也。”
“有道理。”
他们的前世已经远去,渐渐淡了,偶尔忆超,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梦境虚实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今生有缘,从此恩爱相守不分离。
走过山径,回到了两人初识之地,瀑布垂泻,激溅晶莹水珠,一道淡淡的虹霓横过白瀑上方,与头顶的青天相接成绚烂的彩图。
一方翠池,水波不兴,青碧沉静,无论夏日雨瀑或冬日估水,因是终年涌泉,始终丰溢盈满,静静地看过了数不清的世代人生。
莫离青坐到池边石块,静观池水;窦云霓则是和宝月吟春听到了夏未蝉鸣,好奇地东张西望,绕着树林找那不甘寂寞的蝉儿。
玩了好一会儿,她小脸嫣红,绾起的云髻不耐蹦蹦跳跳,歪斜到肩膀上去,早她三个月成亲的宝月拿了梳子,准备展现她梳髻的美技。
小娘子跳到新婚夫婿身边,直接扑入他的怀里;宝月笑着掩了嘴,自动退到旁边。
“头发乱了。”莫离青抱住妻子,让她安坐在她最爱的暖和怀抱里,摸摸那朵歪髻,微笑拿掉簪子,放下长发,再拿指头缓缓为她爬网。
翠池边,阿贵说起他的育儿经,宝月认真听着,说回去要找阿贵嫂学裁娃娃衣裳;那边新来的阿松想跟吟春说话,说没上两句,吟春便红了脸,挤到宝月身边不理人了。
“月下娘娘,你又成就一件好事了。”莫离青搂住了爱妻。
“嘻!我得再来捏一对新郎新娘娃娃。”窦云霓仰起脸,娇笑道。
“是啊,等到了明年,你也能捏出一个我们的小娃娃了。”
“讨厌!”望着他深情注目的黑瞳,她想到夫妻间的亲密情事,又想到他温柔又激狂的亲吻缠绵,全身顿时热烫,口干舌燥,羞涩难当,不敢再看他,嚷道:“讨厌讨厌啦……”
软腻的嗲嗓消失在长长的深吻里。翠池畔,风轻扬,水长流,终年平静的翠池难得地吹绉了一池春水。
水映青天,天高地远,宇宙无穷,试问人间真颜色,请君抬头一看,便在此刻的雨过天青里。
【全书完】
后记
哇,这只小鬼藏了十年,终于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