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脸,他走到床尾。
更出人意表地,他看着用长绷带悬空吊起来的伤腿,看见纱布渗出血迹来,弯下了腰,对着她的伤处呼呼的吹了起来。
“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这笨蛋,这时候应该叫医生吧!
她深呼吸又呼吸,眼底有些酸、有些雾,有什么又多了起来,冲进了她的眼,让她忘了痛,整个人怔住了。
除了过世的父亲,她不记得有谁这么哄过她。
多少年凝结在心里无处可诉、无人可言的寂寥在这时刻都得到了弥补。
第4章(1)
出院那天——
“我先下去,你们另外一台车随后跟上。”张驭晓抱起孙立言,吩咐来帮忙收拾东西的随身助理小萌及助理的小跟班。
“是的,Boss。”
“我可以自己走。”她不是矫情的挣扎,实在是这么多只眼睛,他想做什么?这时候特地表现他的绅士风度,大可不必!
这几天她拄着拐杖取水、洗手,就连擦澡也能自己来,是个俐落的铁拐李,脚伤也愈合得很好,就等拆线,既然自理都没问题,没道理搭个电梯要人抱。
张驭晓弯腰,大手在她小腿处一捏。
“ 啊,痛痛痛痛痛~”她顿时泪花乱转。不顺他的意就当场给她难看,这个报复心重的混蛋!
小萌还有小跟班四只眼睛目睹自家老板的“暴行”,却只敢投给孙立言同情的眼光,没有人出来伸张正义。
这是个正义灭亡的时候啊!
“回家你就死定了!”她恨得对着他咬耳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感情好得如胶如漆。
“那也得回了家再说。”她也不想想那个家是谁的地盘?
搭着专用电梯下楼,经过大厅,孙立言把脸往他的肩窝里藏,死不肯见人。
离开医院的时候这样抱着她,历经众目睽睽已经够丢脸,回到白屋,出来迎接的管家还有家庭助理见状表情像吃了死苍蝇般,可某人完全不为所动,仍以公主抱的方式,穿过小径,走进了她住了好几天的小房子。
公主抱,她好想死!
这不是张驭晓头一次进入孙立言的房间,之前她住院为她收拾衣服的时候进来过。
原来他吩咐管家替她收拾几件贴身衣物,倏然改变主意,亲自移驾进了本来空置无用的小房子。
他注意到因为没有打算久留,孙立言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怜。
这会儿把她抱进房子,安置在椅子上,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室内拖鞋放在地上,蹲下身,替她解开鞋带,然后把她的脚从鞋子里抽出来。
“这我可以自己来。”孙立言别扭极了,从来没有谁会这样照顾她,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眼前这样的温柔,给的人可是动不动就给她冷眼看,没血没泪的偶像巨星啊!
“别什么事情都想自己来,我可是比你想像中还要有能力的男人,让我为你做点小事,偶尔让别人服务没什么丢脸的。”
张驭晓注意到她害羞地把腿缩了起来,心理觉得她可爱,表情却十分镇定的站起来。
“谢谢。”这是她唯一想得出来的说词。
瞥见演唱会时她花钱买的心型抱枕上头印有张驭晓的人头照,她心虚的把它藏到被子下面,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想要那种东西随便跟我讲一声,我让人拿来就是了,何必花钱去买?”几坪大的房子,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一眼看过去一清二楚,她随身的物品就那几样,就算现在藏也只是多此一举。
她瞪他。“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女人天生的购物狂,在那种热烈的气氛下她只不过抢了个抱枕这也能拿来说嘴,真想用它来塞他的嘴!
张驭晓知道自己又惹毛她了。
“你来过我房间动了我的照片?”她这时发现照片不见了,那张放大的照片可是她很重要的精神粮食。
“那个男人是谁?”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解释小事情的人,譬如进她房间可不是癖好,只是为了替她收拾住院衣物。但他很在意照片里的男人。
“身家调查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问那么多……他是我高等学院武斗系的教练。”
“我看他不顺眼,撕了。”
“我的私人物品唉,私人领域,乱动别人的东西你好没礼貌,才说要尊重我,就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把东西还给我!”她伸手向他要。当下,她的脑神经瞬间断掉。
她竟然相信一个虚有其表的家伙!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不,就算牵到屠宰场也不会变成一只知道尊重的牛!
这个浑球不只撕掉她敬爱的教练的照片,连她贴在沙包上的海报也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他亚洲香水广告代言的人形立牌。
人形立牌,她要那玩意做什么?!
“那个什么格斗教练就算了,至于沙包上的那个我,给你换了张更帅气的。骂我乱动你的东西?我还要说呢,你拿我巧夺天工的脸来练拳,没跟你算账,你倒是理直气壮先来质问我啊?”
她心虚了下。“发泄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声音小到不行。
“看来你对我真的很有意见啊。”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令人讨厌了,还正经八百训斥她。“这种偏见要不得,以后别再犯了。”
明明很多人哈他哈得要死,她却把他的脸贴在沙包上,用来练拳,真亏她舍得。
在感情的关系上,他一直是受宠的一方,下属对他惟命是从,粉丝疯狂的爱他,这世人不喜欢他的人比火星人还少。
“是,我知道了,请你把教练的照片还来,我以后不拿你的脸当沙包就是了。”她抑下满腹的怒意道,不能太不把他当回事,毕竟往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穿衣吃饭都要靠他。
“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不相干的男人,竟然能让她把照片贴上墙壁上,他看了很不爽。
看在这些天他尽力照片她的份上,她自认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他像亲人,像我大哥,我在军校的时候他照顾我,现在我走到哪,他总会设法找当地的朋友帮我,让我感到安全、踏实。”
“你很没有安全感?很容易作恶梦?”他慢慢压向她,两人靠得好近,他眼中有种勾引人的要命魅力,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她住院几天就作了几天的恶梦,他全看在眼里,感到好不舍。
“谁没有一点心事?”他这坏习性什么时候才会改?看人有必要凑这么近吗?她的任何事情都想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你一定要这么轻浮,不能认真一点吗?”
一把推开他的脸,他那张脸魅力太大,她快招架不住了,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一旦开始认真,你会后悔的。”他双手压住椅子的两边扶手,歪着脸依旧坚持要面向她,睫毛几乎要戳到她鼻子上。
这段话砸过来,电得她里酥外焦,虽然她咬死不退,可是脸还是不由自主的偏了开来,心却打鼓似的要跳出胸腔。
气人,她就是学不来他的厚脸皮。
她快被逼疯了,也被摇动了她的心。
“离我远一点,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张驭晓终于移开了脸。他明白,自己要是再坚持眼对眼、鼻对鼻,这个小东西肯定会恼羞成怒猫打他一拳,用来掩饰爬满她脸上的娇羞,他不想自己英俊的脸遭殃。
只是看到她脸上一点毛细孔也没有,鼻子秀气又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