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下来,除了疲累之外,他已厌烦无比,但依旧得耐着性子前去应付。
每回见到他来,范兰英都很高兴。
于凡朋见她气色不错,好像痊愈得差不多了,她却一直坚持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好转。”
基于对她的歉疚之心,他依然应她的要求,在该去看她的时候就去看她。
除了范兰英那里必须应付之外,他母亲也不甘寂寞前来凑热闹,不但逮到机会就暗喻,甚至明示要他尽快向范兰英求亲,还往往一唠叨就是半个时辰。
把时间浪费在府里,自己该做的事并不会因此减少,他仍得利用时间完成延宕的工作。
于凡朋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有时忙得连饭都没吃,也常常睡眠不足。
如此周而复始,不过短短半个月,他已经瘦了一小圈,脸色也变得很差,只想狠狠倒头大睡一觉,什么都不理。
再这样下去,连他也要生病了!
于凡朋坐在书案前,揉着额际,真的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少爷,您不舒服吗?”苏盈盈本来抱着墨条,乖乖在一旁替他磨墨,一看他停下来猛揉太阳穴,立即问道。
“嗯,有点头疼。”
“那我替少爷揉揉吧?”以前他头疼时,也都是她替他按压止痛的。
“用你的手?”他好笑地故意盯着她那超小的小手。“你只怕得用踹的,我才稍微有点感觉吧?”
“啊,我忘了……”她又懊恼起自己小而无用。
“不要紧的,现在舒服多了,已经不疼了。”看出苏盈盈的懊恼,于凡朋笑笑地安慰她。
“少爷,您最近好像瘦了些,应该要多休息才是。”苏盈盈早就发现他最近消瘦不少,还奇怪老夫人和范兰英怎么都没发现,她们没要他多休息吗?
她哪知道,于母与范兰英都是在意自己比别人多的人,即使是自己最亲近、亲爱的人,也不可能比她们自身分得更多关怀。
现下范兰英一心只想嫁入于府,而于母则作着于范结亲、壮大于府的美梦,她们怎么会关注到于凡朋的身体?
苏盈盈替他觉得心疼,好想要他好好歇息别出去了,但她人微言轻,只能劝他多休息,无法替他争取更多放松的时间。
“我哪有时间休息?手边这么多事,忙都忙不完。”他叹息。
“那就别去兰英小姐或是老夫人那儿了,让涂总管代替您去探望吧!”
“我娘不会允许的,说不准,还会把涂总管轰出来,我不想为难涂总管。”他娘的性子,他很清楚,她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
“可是您的身子……”
话还没说完,门上就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心想:又来了!
“少爷?”涂总管迟疑地在书斋外头喊道。
“少爷,老夫人要我来提醒您,该去看兰英小姐了。”
果然!于凡朋与苏盈盈同时叹气。
于凡朋真的很烦很累,偏偏他已陷入流沙里,难以脱身。
“知道了,我马上去。”他朝外喊道,伸手要捧起苏盈盈放入怀中。
苏盈盈突然后退一步,平静地摇头。“不!少爷……您自个儿去兰英小姐那里吧,往后……我不跟您去了。”
“你说什么?”于凡朋拧起眉,狐疑地瞧着那个突然闹起别扭的小人儿。
“为什么?”他明白,她不想去一定有原因,但他想知道因由。
“我去那里……不方便。”她咬着唇、别过头,专注望着一旁的桌面,好像上头有什么让人目不转睛的美丽图案。
“什么叫不方便?”他眯起眼,危险而缓慢地问道。
“就是……不方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是不想再跟着他到范兰英房里;看他跟未来的妻子亲密相处,她无地自处。
他在范兰英身边的每一刻,对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折磨,他与未来的妻子培养感情,根本不需要她在场,她是多余的。
“您与兰英小姐,应当好好培养感情,并不需要我这外人在场,求您不要逼我去了。少爷,我真的……”很难受!
“不该在那儿。”苏盈盈痛苦地闭上眼,掩饰其中的痛苦。
“你要我与她培养感情?范兰英?”于凡朋提高音调,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什么。
“我娘逼我接受她,范兰英逼我接受她,现在,你也要逼我接受她吗?”他怒声质问。
“我只是……”她也不想呀!但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不能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所以只能选择退让。
她做不到的,就让其他女人来替她完成吧!他值得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因此,她不能自私。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够慷慨大方,没办法眼睁睁看他与其他女人亲近,还能毫无反应,所以她只能逃避。
只能逃……
“好!你不去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去,但你别以为,连你也可以强迫我和谁在一起!告诉你,你没有那资格!”于凡朋怒声说完,随即扭头大步走出去。
书斋的门被摔上,苏盈盈缓缓跌跪在地,双手撑着桌面,双肩不停颤抖。
克制不住的泪水,汹涌地流下,在桌面汇集成一摊小水洼。
她也不想呀!
她根本不想让少爷去范兰英身边,她只是不能太自私……
然而,为了不让自己心痛,所以要抛下他,这不也是一种自私?
好像无论怎么做,她都无法做到不自私。
或许,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她的心真的很痛,她快撑不住了。
她想,离开于府的时候到了……
第9章(2)
于凡朋紧抿着唇,快步走向范兰英所住的客房,打算花最短的时间,解决这件令人厌恶的事。
他决定,即使今日她身体的状况仍无好转,他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长达半个月的情感勒索,也该够了!他看起来满脸怒容,下人们远远看见他就纷纷改道。
他们已经很久不躲着他了,而今情况,好像又回到苏盈盈消失那天那样。
他成了洪水猛兽,人见人怕。
来到范兰英的院落里,往常在花园的入口,都会有她的随身婢女等候引领,但今日却没见到人。
他懒得花时间去找那位婢女上哪儿去了,便直接走进院落,来到她的房门外。
靠近门边,于凡朋伸手正要敲门,却听见里头传来嘻笑声。
他疑惑地驻足聆听,竟发现门板内,清清楚楚传来范兰英响亮的说话声。
“秋桃,这蜜饯真好吃,是哪儿买的?”
于凡朋狐疑蹙眉。怪了!她不是病着吗?每回来看她,她说话都有气无力,一副虚弱到不行的模样,难道她完全康复了?还是……
在装病?
他正在怀疑时,忽然后方传来一道急促的叫嚷,一个小婢女慌慌张张跑过来,张开双臂挡着门板,好像怕他突然冲进去似的。
“啊!于少爷,您来啦?我家小姐可能正在休息,我替您通报一声!”
她喊得格外大声,立即,方才还在说笑谈天的声音戛然止息,好像有猫走入的鼠窝;于凡朋更加确定,这主仆几人有鬼!
他并不当面点破,还让婢女“入内通报”,“唤醒”正在“休憩”的范兰英,替她稍微打理后才让他进去。
于凡朋走进房间内,看见范兰英果然倒在床上,病怏怏的。
他的利眸往她床榻瞄去,却看见露出一个角的棋盘,于是冷冷一笑。
她果然是在装病!
“兰英小姐好些了吗?”他假装不知道她装病之事,礼貌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