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炵大哥,你腿伤复原良好,再不久就可以做复健,相信很快便能恢复行走了。”宁静海欣慰道。
他虽躺在病床上两个月,却没有灰心丧志,住院才半个月,已开始忙于公务,用笔电视讯与公司干部开会沟通,每日秘书都会来医院向他报告要事。
这么努力,她对他未婚妻更加感到不满,觉得不算身为艺人,工作再忙碌,也应该要以他的身体健康为重。
杜璃苹不仅未尽到未婚妻的责任,且近来还接二连三被报导与几名男艺人公开出入,即使是工作所需,她仍为炵大哥心生不平。
她相信住院的他也知道那些八卦讯息,只是他没有表达一丝不悦或反弹,她不好去提,也没立场说什么。
“我也希望尽快恢复,下个月中得前往中南美洲一趟,届时能不需依赖轮椅最好。”欧阳炵淡道。
“你伤还没完全痊愈就要出差吗?总裁不能去吗?要不也可找经理或特助代行。”一听到他要带伤出国,宁静海不免担心,原以为他会住院直到结束复健治疗才出院。
“我爸得坐镇美国总公司,这阵子已经是台湾、美国两边跑,我不能再增加他的负担,拜访中南美洲厂商,是数个月前已排定的行程,且相关合作内容都是由我所主导策划的,让其他人代行并不妥当。”即使受伤住院,他不会卸下身为欧阳集团副执行长的重任。
“可是……应该要把腿伤养好,再远行较适当,能不能延后一、两个月?”她试图劝说。
距离他所提的出国时间,剩不到一个月,就算明天能开始做复健,他的腿伤复健期,至少需两、三个月。
“我下礼拜一就会跟主治医生商量,最慢这个月底办出院,之后的复健物理治疗,再定期回诊。
“虽然可以用网路视讯跟公司干部做联系,但太久没进公司也不行,更何况医院空气我早已吸腻了。”欧阳炵无奈地轻笑一声。现在每天的活动空间除了病房,就只有这个小小的中庭花园。
“炵大哥总是以天下为己任,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她所谓的‘天下’是指欧阳集团,不禁心疼他即使受了重伤,也无法真正的休息、养伤。
“宁老师,今天要教谚语或成语吗?”欧阳炵笑了笑。“到这里就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对身后推着轮椅的她道。
“小学生可不会学到范仲淹的名言。”她笑说。在鲤鱼池前,大椰树下一张长椅坐了下来,让坐在轮椅的他,和她并排而坐。
“真把我当成你的学生了?”他侧头望她一眼。
“是啊!欧阳同学,之前教的闽南语歌谣,有没有记起来?”她一副想叫他默背表演的神情。
“抱歉,忘了。”他扬扬手,表示遗憾。其实他记得她唱过的歌词、念过的课文,但念给她验收太别扭了,只好简单说忘记。
“没关系,下次再教你唱。”她原就没想过要他真的记住,那只是想让他放松的娱乐而已。
“你这前提过的那个学生,后来怎么样了?”她之后曾向他陆续报告那名心理受创的学生状况,这阵子倒没再听她提起。
“志工持续对他家进行关怀沟通,也向警局申请保护,但他母亲却是直到现在才开始有考虑离婚的打算。”她简单报告,有些意外他会询问与他无关的琐事。
之前是因为担心受到家暴伤害的孩子,才向他吐露心情,后来觉得不该再继续向他报告这种别人家的事,便没再提起。
“我不明白,为何一个女人可以长期忍受伴侣的精神及暴力虐待?强撑着维持一个完整的家,是顾虑孩子吗?但在这样的家庭下成长的孩子,岂不是受到更大的伤害?”虽然事不关己,但他其实不介意花时间和她探讨,尤其此事让他想起她曾有过的恐惧童年。
“我想……是因为爱吧。”宁静海有些沉重地轻叹口气。
“爱?”欧阳炵不解地望着她。
“我曾问过我妈,为什么不跟我爸离婚?我宁愿没有爸爸,也不要一个喝醉酒就会疯狂施暴的厉鬼。”她垂眸,神情黯然回忆。
“厉鬼?”没想到她会用这个字眼形容她父亲,令欧阳炵有些惊讶。
“在我心里的爸爸有两张脸孔,一个是已经有些模糊,曾经温柔会陪我玩的爸爸;另一个却是影像更鲜明,如夜叉鬼魅般张牙舞爪的可怕爸爸。
“在我妈的心里,我爸也有两个面目,一个是婚后的头几年,他工作顺遂,对家庭、对她关爱付出的样子;另一个是他被朋友出卖,生意失败后失志且颓废的模样。
“从此,她一个人辛苦挑起家庭经济重担,还得供应不务正业的丈夫伸手要钱,更经常饱受爸爸的暴力伤害,而她却是一再的吞忍、包容,只因为放不下。
“我妈说,当我爸第一次出手打我时,她曾想过要放弃这段婚姻,但始终无法下定决定,内心深处一直抱持一丝希望,也许有一天,我爸会清醒过来,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他始终没有清醒,不仅放弃自己的人生,更放弃家庭、伤害家人,直到他突然病逝,我跟我妈才真正从家暴中解脱。
“我以为自己很恨他,以为我妈一定非常埋怨他,但他死后,看着他的棺木被推进火葬场,烧成一堆灰烬、白烟,我跟我妈竟情绪失控,相拥恸哭。
“之后一两个礼拜,只要看到他的照片,便会无法自己,伤心掉泪。那种矛盾的情绪,直到现在我仍无法真正理解为什么,更不知道当初我妈没离婚,究竟是对、是错?”回忆过往,她心情顿时无比凝重。
她国二那年,父亲过世时,他人在国外念书,待他回国,再度和他相遇,已是几年后的事,他问起,她只是轻描淡写带过。
欧阳炵静静听她诉说过往心情,她低垂睫眸,神色黯然,令他感到心疼与不舍,尽管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但他仍在意她的情绪。
现在见到她的愁容,他的感觉跟小时候对她的心疼、关爱似乎有些不同。
他有点想将她搂进怀里安慰,但两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兄妹,对她,他无法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希望她能真正释怀。
“我以为因为曾经的爱而执着,抱着对方会被自己感化而改变的想法是一种盲目的天真,会是种豢养对方的恶习,不仅拯救不了对方,且伤害自己,也伤害身边的人。”欧阳炵有感而发。
“炵大哥一直是个温柔有责任心的好男人,将来肯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宁静海抬头望着天空,白云缓缓飘动,她内心其名有些揪扯。
比起回忆童年的悲惨,想到他将跟另一个女人共组家庭,那种心情似乎更忧愁落寞。
尽管她不断说服自己祝福他,但这段时间和他日日相处,她愈来愈无法豁达真诚的祝福他了。
第4章(1)
杜璃苹走进中庭花园,远远地,看见两人看似自在地谈话,坐着轮椅的欧阳炵,将手臂搭上旁边宁静海的肩头。
她踩着高跟鞋,咔达咔达走上前,对于他们愈来愈亲昵,着实感到吃味。
她的不满情绪除了吃醋外,还有不能容忍护士们对宁静海天天来医院关怀的行为赞赏有加,相形之下,她这个未婚妻显得失责,惹人背后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