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采薇不理会所有人,径自板着脸对宋隐儿命令道:“你应当送些点心过去给首领,听说首领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
“这里何时轮到你做主了?”宋隐儿把手里擀面棍往桌上一搁,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你是首领的人,照顾他是天经地义之事。”师采薇仗着个儿高,居高临下地儿看着她。
“你也只是他的妾室,凭什么指使老娘?”宋隐儿双手插腰,嗓门一扬,气势顿时大胜。
“至少我懂得分寸,知道妾室该照顾好夫君。不像某人随侍在首领身侧,娘亲还有两名婢女服侍,什么好处都享尽,却是什么都不付出。”师采薇说道。
宋隐儿深吸了口气,想骂人却觉得此举像是妻妾们争宠。她心头一凉,学起拓跋司功看人的冷冷姿态。
“我原本做完了这道甜食,就要拿过去给他的,不劳费心。”宋隐儿转身背对着她,继续面对着她揉了一半的面团。
“算你识相。”师采薇走出帐篷,精心描绘的杏脸上扬过一阵得逞笑意。
站在帐篷门外的欧阳香,此时立刻冲到她身旁。
“你为什么要叫她去找首领?我们刚才才听到那边传来可怕的叫声……”欧阳香打了个冷哆嗦。
“那是因为正在刑求大宋士兵。”师采薇早早便和几名长老打好关系,自然知道得多一些。
“那你叫她过去做什么?”欧阳香捂住胸口,惊吓地说道。
“大宋士兵总是我宋人,首领宠爱她,兴许她过去求求情,首领就会放了那些士兵。”师采薇说道。
“喔!”欧阳香皱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6章(1)
大宋官兵强盗。
所谓官兵强盗便是借着战争而从无辜百姓身上奸淫掳掠之官兵。他们清晨捉到这三人时,这三人杀了部落里的一户畜牧人家,正坐在尸体上,大啖酒肉……
“说!你们是如何进来的?”行刑长老拿出匕首割去其中一人面颊上的肉。
那官兵惨叫出声,另外一人吓昏了过去,第三人则是痛哭失声。
“我们见边界无人,想说有机可乘……大人……饶命……”官兵哀声痛叫着。
“你们宋人将我们战俘身上的肉一刀刀地割下来,然后笑着说我们有骨气,死也不投降!你们怎么待我们,我们就怎么回报!”塔海长老冷着眼,再下一刀。
“啊……”官兵痛得昏倒了过去。
拓跋司功淡漠地看着官兵血肉模糊的面孔,对于这样的审问只觉得厌烦。
“出事之处是由赫连长老派人镇守之地,要他尽快调出当时轮值之人,将那人处以鞭刑至死方停,把尸体扔到秃鹰填场。同时,撤去赫连长老职务……”拓跋司功蓦然瞪向帐篷边的娇小人影。
他浓眉一皱,发现了来人是宋隐儿。
“不许进……”
拓跋司功的声未落地,进来的宋隐儿已经看到了帐篷的情况。
她手里的八棱银奁一偏,眼看就要落地。
“小心。”拓跋司功一个箭步向前,在食奁落地前接住了。
宋隐儿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三人。
拓跋司功一看到她神色大变,立刻将她的脸庞压到胸前。
“里头装了什么?大白糕吗?”拓跋司功将银奁搁回她手里,试图转移话题。
宋隐儿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头皮及背后顿时一阵发麻。
“你……你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个?”她摇着头,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
拓跋司功单手揽住她的腰,没让她离的太远。
“他们死有余辜。”他说。
“他们和我同为宋人……”
“你是我的人,而他们是什么人都与我无关。”他冷然说道。
“你有没有人性?”她低声说道。
“不多。”拓跋司功利眸一眯,眼里见到她时才会浮现的一丝温情渐渐地消逝。
“我求你放了他们!”宋隐儿把手里八棱食奁往旁边一搁,抓着他的手臂说道。
“不。”他说。
“姑娘救命啊……姑娘救命……”官兵嗅出获救希望,鬼哭神嚎地大叫着。
宋隐儿想回头,却又不敢回头,只能紧盯着拓跋司功。
“你不让我回头,代表你也觉得他们被折磨得很惨;既是如此,为何不放过他们?”她的指尖陷入他的手臂,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不认为他们模样有何不对,我不过是不想你觉得不舒服。”他抿起唇,不喜欢她为别人如此情绪浮动。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的感觉,那就放了他们吧!”宋隐儿乞求地望着拓跋司功。
拓跋司功不语,冷冷地看着她小脸上的焦急。
“首领,万万不可!他们杀了我们部落的人,岂可轻易饶恕!”长老们大声说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宋隐儿看向长老们,焦急地提高了音量。
“拓跋部落之事,何时轮到你插嘴!”塔海长老大喝一声,目光紧盯着首领。
拓跋司功面无表情地握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出帐外。
“看紧她。”
拓跋司功向宋伦交代完,看到她眼眶滑出的那颗泪水,他胸口一窒,却仍大步走向帐内,站到官兵强盗面前。
他的寒眸瞪着他们,瞪到他们全都瑟缩起身子,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这些家伙该死至极,竟敢让宋隐儿难过!
“大人饶命啊……”
在官兵再度开口求饶时,拓跋司功抽起挂在一旁的长剑。
在所有人还没看清楚拓跋司功是如何出手前,那三名官兵已经被长剑割断咽喉,当场毙命。
“首领慈悲,赏了他们一个痛快。”长老们欢呼之后,大声说道:“尸体该怎么处置?”
“拿去喂秃鹰。”拓跋司功说道。
站在帐外的宋隐儿听见他们的谈话,她捂住唇,忍住呕吐的冲动,转身拼命地往外狂奔。
她不想留在这里,她没法子留在一个杀人凶手旁边!
这般好心肠的女子拿来祭天,必能拥有最多的能量,也省得你为她牵肠挂肚。他体内的魔性说道。
拓跋司功握紧拳头,牙根一咬,忿忿甩去脑中的念头。
“拔营回府。”拓跋司功对宋伦说道。
“宋姑娘呢?”宋伦连忙问道。
“我会带她回府。”拓跋司功命人牵来他的黒\\\驹,一跃而上,朝着她的背影飞奔而去。
他厌倦这样的追逐,厌倦这样为她提心吊胆的感觉,若她仍是没法子习惯这样的他,那他只好——
放弃她!
当宋隐儿被拓跋司功的快马追上,被强抱到他身前时,她把自己卷成一圈,再也无法如同以前一样安逸地靠在他胸前。
她的眼瞪着他,她的身子抗拒着他,她僵直地任由他搂着,根本不愿开口。
“他们三个是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的,他们杀死部落男子,还在他们尸体边奸淫妇女,他们若是不死,部落之人难泄心头之恨。”拓跋司功的话从她耳边拂过。
她打了个冷颤,却依然没有回应。
“他们原本的死法,是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割下来凌虐而死!”他提高话调,瞪着身前木头人儿一样的她,“去年我们和宋人打仗,宋军大败,你们将军为了跟朝廷报功,杀了西夏数百名老弱妇孺当成军俘,你们的人不比我们仁慈!”
“我不想听了,放我下来。”宋隐儿怒视着他,大声地说道。
拓跋司功停下马匹,她想也不想地便跳下马,整个人狼狈地摔在沙漠地上,滚了几圈,弄了一身土尘,痛得她皱起眉。
宋隐儿勉强自己站直身子,仰头注视着他淡漠的神情,她哽咽地说道:“我不是要跟你比较哪一方的手段残忍,我只是难受这些事一再地发生……他们做错事该受到惩罚,但是一定要那样折磨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