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闭眼假寐,午后暖风徐徐,早上主持丧仪的他还真有几分困意……
周海蝶含笑望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睡颜,明明长相大不同,却亲昵得宛如父子,一个紧抓、一个紧抱。
在旁人看来,他们一定很像感情融洽的父子吧?
一旁的她,不知道像不像是小翼的妈、雄哥的妻子?
她抚着自己发烫的双颊,刹那间明白了自己心思。
不只是喜欢,她恐怕已经爱上雄哥了。
怎么办?
一个天、一个地,她明知道自己匹配不起,可是像他这么温柔、善良的好男人,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可是条件好、事业又有成的他,竟然到现在都没交过女朋友,可想而知他眼光有多高,偏偏自己条件不如人,在他面前也不知失态过多少次,别说喜欢,他愿意把她当成一个妹妹照顾,都该感谢他不嫌弃,怎么还能奢望拥有那么好的男朋友?
周海蝶,做人不可以那么不知足!
像雄哥那么好的人,欣赏的女人应该是近乎完美,也得是那样的对象和他匹配,才算是善有善报。
所以绝对不能让雄哥发现自己的心思,让他为难,不然就是恩将仇报了……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但是一股酸涩迅速从胸口蔓延开来。
想不到,她活到快二十五岁,头一次尝到暗恋的滋味,竟然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苦涩。
可是再苦,她也只能默默吞下。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起,唯一能给雄哥的,只有她的真心与祝福。
总经理办公室里,正在上演十分滑稽的一幕。
任奇雄非常认真地埋首公文之中,以致于连父亲进门都没发现,也没看见老爸张口结舌、下巴快掉的夸张表情。
“阿雄!”
任天福气呼呼地冲过来拍桌,任奇雄还来不及回应,有人比他快一步大声抗议。
“哇——”
小翼哭得惊天动地,一副孟姜女不哭倒长城不罢休的势态,任奇雄连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哄着被他背在背后哭泣不止的小男婴。
“爸,你要改改动不动大吼的脾气,孩子都被你吓到了。”小孩子哭成这样,他很心疼耶。
“靠夭!你平常骂人的声音会比恁爸小?”
不对,重点不在这。
任天福眼睁睁看着长得比大树还高壮的儿子,穿着笔挺西装,却用一条阿嬷级花布背巾背着一个小奶娃在办公,样子诡异又可笑,要是别人的儿子他会当戏看,哈哈大笑,自己儿子扮成这样,他就想哭了。
“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唉,有这种儿子,他头好痛……
第6章(2)
“什么样子?”任奇雄低头看看自己装扮。“上次我穿这套新西装去主持,你不是说很好看、很将才?”
“什么将才?是奴才!”任天福痛苦地按住头。“喔,我高血压快发作……”
任奇雄凉凉地回他。“什么高血压?昨天我才去医院拿你的体检报告,医生说你除了有一颗蛀牙,什么毛病也没有,壮得像老虎,身体搞不好比我更好。”
任天福放下手,不装了,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啊所以你觉得恁爸身体太好,一大早演这个想气死——”
“嘘!”任奇雄打断老爸的怒吼,小声说:“爸,你再乱吼乱叫,我就不生小孩了,生出来也被你活活吓死。”
“你——”
任天福气呼呼地伸手指着儿子,视线却分心瞄了一眼已经哭得脸红脖子粗的小翼。
“生个屁!没用的东西,连女朋友都交不到,还敢拿连个影都没有的孙子威胁我?欠扁!”任天福噼里啪啦开骂,音量却比先前低了百分之七十。
“是,我错了。”
任奇雄嘴角噙笑,摆明认错只是敷衍。反正老爸已经收敛,不再暴走狂吼就好。
“厚,谁家的小孩?跟你小时候简直有得拼!”任天福表情暴躁,声音却依然刻意压低。“喂,不准哭……叫你不要哭还哭?欠扁啊!”
“爸,你不要教坏小孩。”任奇雄哑然失笑。
他当然知道老爸只是说说而已,不可能真的打小孩,但要是教出个满口粗话的“小任奇雄”,他怎么对得起周海蝶?
万一到时小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欠扁啊”——
他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真有那么一天,自己绝对会被海蝶列为拒绝往来户。
“以后不管在家还是在公司,任何人都不可以在小翼面前讲脏话,我待会儿就叫阿迦写公告贴出去。”
“恁爸爱讲彰化还是鹿港,你管得着?”任天福又白了儿子一眼,故意跟他抬杠。“什么在家还是公司?你还要带他回家?这个小孩到底是谁的?别骗我是你的,我知道你没那个胆。”
“朋友的,我暂时帮她照顾。”任奇雄解下背带,抱着小翼轻轻摇晃,总算让他哭声渐歇。
“蛤?”任天福表情夸张。“你事业做真大,现在还兼开托儿所啊?你准备背这样去主持丧礼?是啦,要红趁现在,这样保证会上电视,搞不好有人煞到你,到时候我就有希望抱真孙了。”
“爸!”任奇雄啼笑皆非。“本来我是要拜托妈帮忙,哪里知道她临时护照拿了就跟阿姨他们出国玩,而且一去就是半个月,我都已经答应人家要帮忙了,不自己带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让他爸妈自己看着办啊!”
“他爸妈车祸全死了。”有爸妈哪还轮得到他这个外人操心。
任天福一顿。“那你朋友是他的谁?”
“阿姨。”任奇雄求情地望向老爸。“我朋友本来就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姐姐和姐夫又车祸过世,为了照顾这个外甥没办法加班,结果没天良的老板娘开除她,她带着孩子根本没办法找工作,你说说看,这种情况下我们做朋友的怎么能不挺身帮忙?就白天帮忙照顾一下,等她找到工作和保姆就可以,你忍耐一下。”
“父母双亡、姐姐和姐夫一起死了、只剩一个外甥……这个情况听起来很熟……”啊,他想到了!“是不是那个你破例让她分期付款的女人?好像是叫周……周什么?”
“周海蝶。”他本来也不想隐瞒。
“对,我记得阿迦跟我说的就是她!”任天福双眉一拢。“我刚刚才从阿迦那里回来,听说她前几期还有准时还钱,这次慢了三天没还,还有脸叫你帮她带小孩?那女人是吃定我儿子善良好欺负是不是?我看我不去会一会她——”
“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任奇雄单手抱稳孩子,另一手从裤袋掏出钱包,扔给老爸。
“有,海蝶几天前就把钱给我,而且一次缴了一万五,我一忙就忘了拿去给阿迦。我记得钱还放在我皮夹里,你帮我拿给阿迦,叫他记得先结清三个月的欠债。”
任天福打开儿子皮夹数了数,还真巧,就一万五,不多也不少。
“你皮夹里都放那女人的钱,自己一张也没带?”来这套?
“昨天晚上请兄弟们吃饭花光了,下午才要去领。”他反应不差,可不是只有四肢发达。
最好真有那么巧。任天福心里想着,嘴上没说破,倒是开始相信孙奕迦那群小辈们不久前跟他说过的事。
天上下红雨了,儿子终于有意中人啦!
喜欢儿子的女人不是没有,自己那群老兄弟们的女儿里,就不知道有几个哈儿子哈得要死,只是儿子一个也不中意,就连相亲也都不了了之,害他真的有点怀疑儿子的性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