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可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她以手拭泪。“对不起,让我再哭一下,再哭一下我就不哭了……”
她哭得泪眼迷蒙,以至于根本没看见任奇雄眼中闪动的隐隐泪光。
他好舍不得……
他的胸口又闷又痛,好像将她抱入怀里,告诉他,那个混蛋不识货没关系,还有他懂她的好,只要她点个头,他会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爱,会把小翼当自己亲儿子养大,哪个混蛋敢欺负她,他就把对方塞进冰柜尝尝当死人的滋味!
可是他也知道不可以。
自己粗狂外形太像恶人,如果突然抱起她,被她误会自己心怀不轨,吓得她当场尖叫,别说安慰,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所以他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什么动作都不敢做,只能心痛地看着她哭,忍住自己越看越心疼的泪水,在心里“问候”她前男友祖宗八代八百遍,站在这里陪她吹夜风……
周海蝶哭得伤心,忽然肩膀披上一件厚实的毛呢外套,还留着男人温暖体温的外套霎时暖了她的身,也暖了她的心。
“雄哥……”她拉紧外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天气变冷了,以后出门记得要加外套。”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那个……你想哭继续哭,哭到你觉得心里舒服为止,我会在这里陪你。”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周海蝶打从家人过世后,最希望、最渴望从男友口中听见的。
该负的责任她会自己扛,从没想过要男友分担照顾、抚养外甥的责任,她只是希望他能给她加油,在她彷徨无依、悲伤欲泣时陪着她,告诉她想哭就哭,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着她。
结果,她最想听的话,竟是认识时日浅短的任奇雄说的。
当她被男友的无情伤透心,此时他的义气相伴更显得弥足珍贵,家人骤逝虽然让自己失去爱情,却换来一份难能可贵的友情。
再说,换个念头想想,幸好自己是在婚前发现男友自私无情的真面目,看清他并非是能托付终身的对象,不也值得庆幸?
所以,她不该再哭了。
“谢谢,我想我哭够了。”
她强迫自己慢慢止住泪,不好意思让任奇雄在这里对着她的哭相,继续陪她吹风。
“哭够了,就打起精神,把眼泪擦干。”任奇雄拿出一条蓝黑格纹手帕。“给你,干净的。”
周海蝶接过他递来的手帕,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知道吗?我姊比我更爱哭,所以我姊夫认识她之后,养成了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免得我姊老师擦得全脸满纸屑,还得捏着纸团找垃圾桶。我姊说,就是因为他这份贴心,让她决定跟姊夫结婚。”
她含泪浅笑。“这年头男人带手帕很少见。雄哥,你该不会也曾经有过一个爱哭的女友吧?”
“没有,我一个女友也没交过——”
任奇雄顿住,但是话已经脱口而出。
不想让周海蝶认为自己有过一段刻骨铭心、足以让他养成习惯的恋情,才急忙撇清,可是承认自己长这么大还没交过女朋友——欸,好像也没比较好。
“老实说,爱哭的人是我。”
他苦笑,反正已经丢脸过了,不如实话实说了。
“有时看死者家属哭得太伤心,我也会忍不住掉泪,这时候拿手帕假装擦汗,才不会有损形象,所以手帕是必备品。”
他忽然转头看看左右,刻意压低音量。
“关于我很爱哭这件事,除了你,就只有我爸妈、几个一起长大的兄弟们知道。这件事被我爸妈列为任家最高机密,被外人知道很丢脸,千万记得帮我保密,拜托!”
周海蝶并不迟钝,看得出他努力丑化自己来逗她开心,忽然觉得任奇雄雄壮强悍的外表,似乎变得柔和许多,不在显得严肃凶恶,反而很有男子气概,感觉让人值得依赖。
“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拭干泪水,凝望他笑道:“雄哥,认识你真好,像多了一个哥哥一样。”
哥哥?!
呜……为什么是哥哥?说朋友、说知己、说什么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哥哥……
任奇雄内心发出惨痛哀嚎。
亲眼目睹她和男友分手,才怀抱着将来或许有机会和她从朋友变情人的小小希望,没想到他身份连三跳,直接被供奉到哥哥那一级,那岂不是永不翻身机会?
神哪……你不能娶老婆是你家的事,干么拖我跟着打一辈子光棍?天理何在呀……
“雄哥,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太冷了?我外套还……”
“没事,你看错了,我好得很。”任奇雄心在淌血,还得强颜欢笑。“那个……你尽管把我当哥哥没关系,反正我没兄弟姊妹,多个可爱的妹妹也不错,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大哥能帮到一定帮到底!”
呜……任奇雄,你这个笨蛋!
明明喜欢人家喜欢得要命,还说什么愿意当她大哥?你这个白痴去吃屎算了!
“雄哥,谢谢你这么说。”周海蝶怀着无限感动,完全不懂他内心挣扎。“谢谢你看得起我,愿意当我是妹妹,你对我的好,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说那什么话?不准在看轻自己!对了,差点忘了我是来还你手机……”
任奇雄说笑着,但是心中凄凉只有自己懂。
欸,不混黑帮照样情路坎坷,他能怨谁呢?
他大概天生就是当“大哥”的命吧!
第5章(1)
周海蝶没有沉溺失恋悲伤的时间,日子照样要过、所有花费一样要拼命赚钱才够支付,或许就因为责任重、工作忙,她发现自己很快习惯恢复单身的日子,鲜少想起男友,纵使偶尔想起,心也不再痛,只剩遗憾与唏嘘。
“……都半个多月了,分手的事我真的已经释怀,也很庆幸自己不是婚后才发现他那么自私,我真的没关系,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午休时间,她接到杨家佳的关心电话。
“没错,为了那种烂男人心痛实在没必要,越早忘记那个人对你越好!唉,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好男人,可惜我们家元旦已经有女朋友,要不然你还能等他长大做我儿媳妇。”
“又在胡说了。”她听了不觉莞尔。“不跟你聊了,午休就快结束,我便当还有一大半没吃完。”
“好吧,有空再联络,我挂了。”
“嗯,有时间我再打给你。”
和好友通完电话,周海蝶飞快吃完便当,刚好赶上打卡钟声响起。
她目前在一家冷冻食品公司担任厂务助理,应征工作时,对方说明的工作内容只有帮忙接听电话、打订单、清点进出货,似乎轻松愉快。
但是实际上班之后,举凡扫地、倒垃教老板国二女儿功课等等杂项都成了她的分内工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加班等货车、到厂内帮忙包装赶出货,更是稀松平常之事。
不过,那是她尚未成为“职业妇女”之前的事。
照顾小翼之后她才知道,保母还有分全日托、半日托,相差数千元。老板给的加班费少得可怜,拿那点钱付多出来的保母费根本不够,何况她也舍不得小翼整天住在保母家,姨甥俩只有假日才能见面。
所以,小翼出院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老板提出只做完分内工作,不再支援加班、或者陪他们小千金做功课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家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