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丝儿羞赧地低垂螓首,心跳如雷。
“丝儿,把头抬起来。”他轻声道。
她缓缓抬起头,双颊生晕,眼眸里流漾着掩不住的羞喜之色,清丽的容貌淡抹胭脂脂,灵美得令人惊艳。
路靖麟目不转睛地凝睇着她。第一次成亲时,是为了应娘的要求为病重的父亲冲喜,娶进丽娘时,担忧父亲的病情,他心情沉重,压根无心办喜事,丝毫没有感受到洞房花烛的欢乐。
这一次来到洞房,站在新娘子面前,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先前因为丽娘大闹婚礼的事,此刻全一扫而空。
“庄主,该与新娘子喝交杯酒了。”喜婆在一旁提醒他。
他执起纪丝儿的手,领着她走到桌旁,扶她坐下。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儿伺候了。”他摒退侍婢与喜婆。
“是,祝贺庄主与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喜婆与几名侍婢退下前,一起同声祝贺。
“嗯,下去领赏。”打发走闲杂人等,他在她身旁坐下,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接过那杯酒,纪丝儿脸儿发烫,心跳得又急又快。
路靖麟没有多说,挽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喝下交杯酒。
当酒液滑进喉咙,霎时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抬眼凝注着他,她细长的丹凤眼亮如星辰,望着此生最爱,情不自禁地绽开笑靥,唇边露出两枚梨涡。
见她笑颜如花,令他舍不得眨眼,“你该多笑。”
“好。”他喜欢她笑,她就笑给他看。
见她脸上的笑靥更加灿烂,他压抑着身子躁动的欲望,夹起桌上的菜肴放到她碗里。“饿了吧,快吃些东西。”
她拿起筷子慢慢吃着他为她夹的菜,每一口菜吃进嘴里都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你怎么不吃?”见他都没动筷,只顾着夹菜给她,她细声询问。
“我方才在喜筵上吃过了。”
看见桌上摆着一些象征吉祥的果品甜糕,她舀碗红枣莲子百合汤给他,也为自个儿盛了碗。
第8章(2)
“喜婆说这汤一定要喝,这样才能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后面那两句话她说得极为害羞。她想为他开枝散叶生下几个孩子,更希望能与他从此鹣鲽情深、恩爱逾恒。
“好。”路靖麟接过甜汤,毫不罗唆吃完它。
见他将甜汤吃个精光,纪丝儿眸里流露出满满的笑意。吃了些菜,又喝了碗甜汤,她也饱了。
喜婆告诉她喝完交杯酒,吃了桌上的菜肴,接下来就该圆房了。前一天喜婆悄悄给她看了一些私密的画,她隐约知道圆房时要做些什么事,不由得紧张地轻绞着衣裙。
路靖麟取出药膏,拉起她的手,细细地帮她涂匀双手,再找来干净的布,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缠住,包裹住她整只手。
她怔怔地望着他,想到连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忘记为她的手上药,
将她的手包扎好,他抬起头问:“想睡了吗?”
“……嗯。”她羞怯地轻应了声。
“那我们上床歇息吧。”
“好。”两人刚走到床边,外头忽然传来李泰的声音——
“庄主,您睡了吗?”在洞房花烛夜来打扰庄主,他已经有挨骂的准备。
“什么事?”他出声问。若不是要紧的事,李叔断不敢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他。
“老夫人让我来请庄主过去一趟。”
“发生了什么事?”他剑眉微拧了下,朝房门走去。今晚是他的洞房夜,母亲不该在这个时候召唤他。
隔着门板,李泰委婉道:“是关于表小姐的事。”谢丽娘与人私奔的事他很清楚,他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该再称呼她为夫人,只好延用以前对她的称呼。
听见是关于前妻的事,路靖麟脸色微沉,打开房门。“她又怎么了?”他已吩咐靖飞找人看着她,等今晚过后他再处理她的事。
“她拿着匕首,嚷着要见庄主,还说若庄主不去见她,她就自尽。”李泰下意识的压低音量,不想让寝房里的纪丝儿听见他的话。
闻言,路靖麟神色不豫地皱起眉。
“老夫人怕她真的弄伤了自己,所以让我来请庄主过去一趟。”他也不想在这时来打断新人的洞房夜,可老夫人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
路靖麟按捺下不悦,回头对纪丝儿道:“丝儿,你先歇息,娘找我,我去去就回。”
“好。”她没有多问,目送他走出房门,融入夜色中。
虽然方才李叔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隐约听见了他们的交谈,思及今日在婚礼上发生的事,她不禁轻拧起眉心。
***
位于西边的一处厢房,谢丽娘手握着一柄匕首,一边撩起衣袖露出右臂。
“娘,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看。”
瞅见她露出的手臂布满了狰狞的疤痕,路老夫人倒吸一口气,“怎么会伤成这样?”
“娘,我是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这些就是证据。”
“什么不治之症?那些不过就是普通的伤疤罢了,少拿这来唬娘!”路靖飞不屑地撇嘴道。
“这不是普通的伤疤!我身子因为莫名地出现溃烂,于是找大夫看,看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肌肤一天天的溃烂,我不敢让你们知道,因为我怕靖麟会嫌弃我,情况愈来愈严重,大夫最后跟我说,这病没得治了。”说到最后,她掩面啜泣。
“我不想让靖麟看见我这副丑陋的模样,所以才会私下请托从江南来的商人带我离开,我跟他没有任何私情,他是基于好心才帮我的忙,将我藏在商队里。那日看见靖麟追去,我却不能出来与他相认,你不知道我的心在滴血!”
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疤,路老夫人满眼心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发生这种事,怎么不跟我商量呢?”
“我不想让娘伤心,离开的时候,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谁知道会遇到一个神医治好了我。”
路靖飞仔细打量了她手臂上的伤疤,质疑道:“我看你手上那些伤分明就是烧伤,哪是什么溃烂?”
“没错,你现在看到的确实是烧伤,因为神医是用火焚的方式治好我的溃烂,你可知道被火灼烧的时候有多疼?我痛得几乎快要撑不住,恨不得死去算了,好不容易熬过来,病是治好了、命也保住了,可这些伤疤却再也无法消除。”说这些话时,她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
路老夫人此刻已完全相信她的说词,这时看见大儿子进来,不由得拉着他说:“靖麟,原来丽娘当初离开真的是不得已的,我们都误会她了,你看看她为了治好病,折腾成什么样子……”她将丽娘方才说的话告诉他。“活生生用火烧,那有多疼啊,真是苦了她了。”
听完母亲的话,路靖麟望向谢丽娘手臂上的伤疤。
她匆匆拉下衣袖,将伤疤藏起来,“很丑,你不要看。”
见大儿子沉默不语,担心他现在有了纪丝儿就不想要谢丽娘了,路老夫人忍不住出声。
“靖麟,丽娘弄成这样也不能怪她,如今知道是咱们误会了她,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娶进门的妻子,你可不能抛弃她。”到底是自个儿的外甥女,当初误以为她与别的男人私逃,她一度气得半死,现在明白真相,此刻她对她只有满满的不舍和疼惜。
片刻,路靖麟才启口,“夜深了,娘,你先回房歇息吧。”说完,他看向谢丽娘,“你也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