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夫悄悄看了他一眼回应。看来流言果然是真的,他打算娶这名叫丝儿的丫头为妻,也不枉这丫头在他重伤昏迷那几日,衣不解带地守在他床前照颤他了。
大夫轻轻一笑,片刻替她取下了金针后,收拾药箱离开。
路靖麟在床榻旁坐下,握住她的手,胸口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激荡着。
一边是从未有过的怜惜,一边则是滔天怒火。
凝视着她,他不禁忆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情景。那时,她为了护住她娘留下的遗物,被她爹打得鼻青脸肿,他以为在连云庄里她就不会再受到那样的伤害,岂知,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有人敢如此伤害她。
他绝对饶不了胆敢把她打成这样的人!他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彷佛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力道,纪丝儿长睫轻颤了下,接着缓缓掀起。
“你醒了!”他喜道。
她黑眸慢慢看向他,须臾才慢慢开口,“……庄主。”似牵动了痛处,她眉心轻蹙了下。
他没有忽略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你觉得怎么样,哪儿疼?”
“我……好像全身都很疼。”她嗓音有些干哑,抬眼一看,猛然发觉自个儿竟躺在他寝房里,她惊得连忙要起身,他立即制止她。
“你给我躺好,你身上受了不少伤,不要乱动。”
“可是,这是庄主的寝房,我……”
“我们都要成亲了,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将她按回床榻躺好,路靖麟询问:“丝儿,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她垂下眸,好一会儿才答腔,“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摔伤的。”她不想将事情闹大,她听说过小倩和玉梅是黄大娘的侄女,而黄大娘是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路老夫人对她有成见,她不希望再因自己的事而让路老夫人不快。
听见她的话,路靖麟语气一沉,“你说是你自个儿摔伤的?”
“嗯。”她不敢看向他,低着头轻应了声。
“自个儿摔伤会把脸颊摔得肿成这样,还摔得全身上下都是伤?你倒说说你是怎么摔的?”双眸凝注着她。她竟然对他说谎,不想供出伤害她的人,这令他大为恼怒。
面对他的质问,她语气一滞,“我……”她指尖掐着掌心,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擅长说谎,但又不能说真话。
见她沉默不语,似是有所顾虑,路靖麟思及什么问:“是我娘命人把你打成这样的吗?”
她急忙否认,“不是,跟老夫人绝对没有关系。”
“那是谁,你为何不肯说?”
“我……”
此时走进来的李泰答腔道:“是小倩和玉梅那两个丫头。”
“是她们!”
闻言,纪丝儿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小倩姐姐和玉梅姐姐。”
李泰不解地看着她,“她们两个都亲口承认了,怎么会不是?”
“什么,她们承认了?”她愕然。
“没错,黄昏时有两个下人在你昏倒的桂树丛那儿见过小倩和玉梅,当时她们两人神色慌张地离开,我找来她们查问,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俩把你打昏后,见你一动也不动,以为你死了,就仓卒地将你拖进桂树丛里藏起来。”
他嘴上说得简单,事实上先前从下人那儿查到小倩她们曾在黄昏时分去过桂树丛那儿,他当面质问她们,她们抵死不认。
最后还是二爷亲自出面,说要用刑,才让她们招供的。
“丝儿,她们把你打成这样,你为何还要替她们掩饰,不肯说出来?”路靖麟疑惑地问。小倩、玉梅跟她非亲非故,他委实不懂她方才为何迟迟不肯透露是她们两人动的手?
她垂下眼,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丝儿,你方才对我撒谎的事我可以原谅你,但若你再不坦白说出原因,我可要生气了。”他凝声表示。他已决定要娶她为妻,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听见他的话,怕他真的生她的气,她紧张地脱口而出,“我只是不希望为了我的事而再惹得老夫人不开心。”
“这件事跟我娘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娘指使她们打你的?”
“不是,不是老夫人命她们打我的,是我自个儿做不好,惹小倩姐姐和玉梅姐姐不开心,所以她们才打我的。”
见她将错全揽在身上替她们两人开脱,路靖麟沉下眉,不明白她为何要一再坦护她们。
思索了下,李泰揣测她不肯供出两人的原因,“我想,丝儿会不会是因为小倩跟玉梅是黄大娘的侄女,而黄大娘又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所以不希望这件事闹上老夫人那儿去?”
听总管说出她的顾虑,纪丝儿讶异地抬起眼。
一直看着她的路靖麟,自然没有遗漏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他有点意外,没有料到她隐瞒小倩与玉梅虐打她的事,竟是为了他娘。
沉吟片刻,他温言道:“丝儿,我会想办法说服娘接纳你,她现在虽然对你有成见,但我相信她迟早会明白你的好。”
“其实……庄主不需要娶我,只要能留在庄主身边,丝儿已经心满意足了,您不要为了我,再惹老夫人不开心。”她不希望为了她而惹得老夫人对庄主不谅解,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半年多前,她还只能远远地偷窥看他,如今能这样留在他身边,她真的已经知足了。
路靖麟怜惜地轻抚着她的发丝,为她的委曲求全和善解人意而心疼。
“我既然说了要娶你,就不会再收回这句话,娘那边我会说服她答应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说完,走出寝房后,他望向李泰询问:“小倩跟玉梅两人现在在哪儿?”
“在偏厅。”
“李叔,你去把我娘一起请过去。”
“要请老夫人一块过去,这样……好吗?”丝儿隐瞒小倩和玉梅的事,不就是不希望闹到老夫人那儿去吗?
“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我自有分寸。”
***
偏厅里,小倩与玉梅惊惶地一起跪在地上。
路靖飞托着腮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条黝亮的皮鞭轻轻甩动着,看得两人胆战心惊,唯恐下一瞬那鞭子就会落在两人身上,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绽。
他是很想痛打她们一顿,但路家的人一向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纵使下人犯了错,也一律按庄里的规矩来惩罚,该杖打的杖打、该禁闭的禁闭,情节重大者则撵出连云庄。
他一双眼阴森森的盯着她们,直把两人盯得头皮发毛。
“二爷,我们知错了,您就饶过我们吧。”小倩和玉梅惊恐地求饶。
“饶过你们?你们两个丫头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把丝儿给打得遍体鳞伤,你们倒是说说,是谁给你们这个狗胆,让你们胆敢这么做?”
小倩带着哭嗓道:“我们、我们只是一时错手,才会不小心伤了她……”
路靖麟走了进来,听见两人的话,脸色一沉,“不小心能把她打得昏了过去,全身上下都是伤,连脸都肿得像馒头似的?丝儿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们这么狠心下这个毒手?!”
“庄、庄主!”看见他阴寒着脸,两人吓得紧紧靠在一起。
“说!为何要把丝儿打成那样!”他拧起剑眉,黑眸宛如刀锋锐利地射向她们姐妹俩。
两人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寒而傈,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娘。”瞅见母亲走了进来,路靖飞起身迎过去。
“我听李总管说小倩跟玉梅打了丝儿。”路老夫人瞥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觑向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