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真好。”
“这活儿,是爷找上门,爷说……说姑娘是轻浅小姐?”
背后的手停了。
书轻浅拍了拍央秀的手,不看她的脸。“不要勉强,你如果当我是她我就是,如果心里觉得不是,就当不是。”
“我……”
“你嫁人了,找到好婆家,丈夫也真心待你,那么就不要再出来辛苦了,有机会,带你那相公来给我瞧瞧,你嫁人,我是一定要看过才能算数的。”
“你真是我的小姐吗?”央秀的声音颤抖了。
“怎么可能,我全身上下大概连骨头都跟你口中的小姐不一样对吧?”她打哈哈。想不到她这辈子还能见到上辈子这么多熟人,明明才一年工夫,就已经是两辈子的事了。
“其实,我那家里只靠相公赚钱也颇为吃力,我当时想如果真是小姐,央秀真的愿意来伺候你。”
“我只是在这里借住——”
残余的话噎在喉咙里,因为屏风处转出一个人,他不知道何时进屋子的,听了多久的壁角。
央秀行了礼,下去了。
书轻浅拉开被子想下床,一双脚在脚踏上摸索着。
“瞧你一张脸瘦的巴掌大,怎么连脚也缩水了?”他半个身子蹲下来,竟是为了替她穿鞋,动作自然得好像本来就常这么做。
书轻浅不自在的缩了下。
他两只手一起握着她的脚,没放手。
看着他,她觉得心里好像一盆打翻的热水,温暖的感觉溢了开来。
“为什么把央秀找来了?”
“不喜欢吗?”
“她嫁人了,你不应该再让她搅进来,如果她不想留下来就让她回去吧。”
“我这里,你没一个熟脸的人,我要她来,有个亲近的人,你会住得比较自在一点。”
“那为什么要告诉她我的事?”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说她不愿再伺候小姐以外的人。”
“她刚刚脸都吓白了。”
“你心疼她,就没心疼过我?”
“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醋?”
后王孙忽然伸过手来把她抱住,书轻浅的脸就贴在他胸口。“不吃飞醋,那你得给我点好处。”
“什么好处?”
他指着自己的唇。
“别,我会把病气过给你。”
“你昏沉沉那几天我也没少过来,不怕。”只怕她的病情有什么变化,真想替她承受。
“想不到我一来就给你找了麻烦。”
“这不是麻烦,我只要你好好把身子养好,好好吃饭,再好好地跟我白头偕老。真要说,你会生这病,是因为我,要不是跟着我在雪地里东奔西跑,也不会这么严重。”
虽然是凑着她的耳边说的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叫书轻浅鼻子发酸,心头泛软。
“也找个大夫问问你是怎么了,我也好安心。”不知道他会不会讳疾忌医?会不会伤到他男人的自尊?还未考虑清楚,话已经冲口而出。
“你回来,我就没事了。”
书轻浅轻轻一叹,看着他的神情,心觉得痛,手抚过他被光影勾勒出明暗的线条轮廓,他的脸蹭过去,让她摸。
“我不要你这样,人要忘记悲伤,世上不只有坏事,不只有悲伤,好好活下去,会遇到更好的人,更好的事。”
“你是我这一生遇到最好的事,再也没有更好的了。”
“我只愿你一生平安。”
“留在我身边,看着我,照顾我,让我一生平安。”
“你喔,唉,让我靠一下。”
“就算要我抱着你睡都没问题。”他很大方地侧坐,把肩膀让给了她的脑袋。
一手仍旧搂着她。
书轻浅靠了过去,整个人偎在他身边。
虽然有些冷,她却觉得心安,心安了,人懒懒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两人就这样坐着,屋里屋外,杳无人声。
书轻浅依稀想起了在京学的那些日子,大树下,后王孙也经常这样让她依着,看云,看阳光透过树梢,看来来去去的学子,他看书,她捣蛋,原来他们相依相偎的时间这么长,长过了她所知道的时间。
想得迷蒙,睡意又萌生,不一会儿她便垂着头睡着了。
后王孙见状又往她那边挪了挪,拉过一旁的被褥,严严实实的盖到她的下巴,然后连被子带人,抱住。
第7章(2)
***
雪时疏时密的下着,天一直没放晴。
外头去不了,因为成了惊弓之鸟的后王孙大爷下了禁足令,在大夫没有点头说她的身体大好之前,书轻浅只能留在屋子里。
吃吃睡睡,睡睡吃吃,百般无聊。
屋子很暖,里外都摆了炭盆,让她昏昏欲睡。
“小姐,奴婢回来了。”进来的人是央秀,脱掉肩头有些湿的披风,看样子在外头走了好长的路。
“这两天不见你,怎么了吗?”书轻浅支起身子看她。又自称奴婢了,回到旧时的称呼,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吗?
“奴婢回家去了,回去跟家里人商量过,想留在这里。”她把自己弄干净了,这才靠近书轻浅。
“家人同意吗?”
“是。”
“那就好。对了,五斗柜上层有个东西,你去拿出来,小漆盒雕猫戏蹴鞠那个。”
央秀取出了那个盒子。
“这是给你的。”书轻浅淡淡说道。
央秀不明就里的打开盒子,里头有钗儿、花簪子、金叶子、两锭金元宝还有一处小庄子的房契。
“小姐要赶我走吗?”她颤声问。
“傻丫头,这点东西是给你添妆用的,你出嫁的时候我没赶上,这时候才补给你,你可别挂在心上说我没心没肺。”天地良心,她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这些拿出来的不是自己积攒下来的,是她向后王孙借来的。
“小姐,我不能收。”央秀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什么能不能?我们名义上跟实质上都是姐妹,我从来也没当你是下人,要你收你就收,这样我好心安……欸欸,我可不是要你哭,也不是非要你承认我是谁,你行行好把眼泪都收起来.”书轻浅没办法的下了床,搂过央秀。
陪她下棋、聊天、做秀活、替她背黑锅的人都是央秀,眼盲时,说话给她听,陪她解闷,寸步不离的也是央秀,这份情,她时时惦记着,金银珠宝虽然贵重,也不能回报央秀从小陪伴她到大的感情于万一。
“这是怎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欸,后大爷每天巡房的时间到了。
书轻浅握了下央秀的手,笑咪咪的迎上去。
“我们可以走了吗?”
“瞧你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人家还以为我对你很不好,把你关到发霉了。”他敏感的看到央秀手捧的漆盒,心里有数了。
其实他也真怕她闷坏了,所以允诺先领她把后府逛一圈,天若放晴再带她去骑马。
“外头的事都办妥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
书轻浅率先踏出门槛。
“小姐,这要带着。”央秀追出来,给她披上大氅递上手炉。
“谢谢。”书轻浅说道。
央秀又红了眼眶,呐呐不得语了。
等到她和后王孙走上好一段路,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冬天赶快过去吧,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爱哭。”
后王孙温柔的摸了她的发,什么都没说。
这丫头压根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教人掉眼泪的罪魁祸首吧。
说要逛上一圈,其实也没那么容易,书轻浅大病初愈,天气又冷,到处是积雪,荷塘小湖,一些容易起风的地方后王孙都避了开来。
踏出她住了大半月的屋子,她这才发现这院落前后就有三叠大屋,两侧厢房以堆叠的姿态左右延伸出去,或有青柏错落,或有修竹,或有腊梅,还有繁曲的石阶,漂亮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