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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乍听是合情合理,俞炎翼顿了顿,一度无法反驳。

  他知道她说的对,但总觉得事情也不能这样说……

  “但是你忍半天,她知道了还不是一样要生气、要伤心?”他觉得她的想法还是不太对,试着理出正确的思路。

  顺手抽了面纸让她擦擦眼泪鼻涕,他说道:“更何况,这么严重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她听了,忍不住哭得更大声。“我不想这样子,不想要这样子的啊!”

  整件事,最委屈也最生气的人就是她。

  不管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挨耳光,还是被言词羞辱,好像她单亲家庭出身就是什么原罪,就罪该万死似的,她都是最委屈跟最难过的那一个。

  原本并不是这样子的!

  原先的师长素来就疼爱倚重她,哪晓得待产假的时候换来一个对她处处充满歧视偏见的代课老师,两位师长给予她的待遇有如云与泥,当中的差异要调适本来就不容易。

  更何况是像今天这种场面,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栽赃她,要她背下偷钱的罪名?

  在这样的羞辱之下,她是身心最痛的人,但是为了母亲,她试着逼自己忍耐……

  俞炎翼看着伤心大哭的她,开始有些明白,但也不是那么样的明白。

  虽然小五的年纪对什么事都一知半解的,不过在那当下,他至少有些了解她这一面。

  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就算委屈,就算难受,她会努力强迫自己去忍耐,营造出“没事”的假象……

  在俞炎翼发现她这一面神秘面貌的同时,一如俞妈跟程妈出征前的宣言,关于她被栽赃偷钱的事件,前往学校讨公道的她们果然把事情搞得很大。

  事实上,当天两个妈妈们赶去学校找老师对质时,该位代课老师已经找到钱了。

  真相是,该老师当天要出门之前,其男友因故要拿东西翻了她的背包,发现了放班费的信封袋,以为她忘了把薪水拿去存,就顺手拿出来,打算上班的路上帮她拿去邮局存。

  该名代课老师是在学生放学后气不过,打电话向男友抱怨现在学生有多邪恶时,才发现这笔钱的下落。

  代课老师对着电话惊呼,责怪男友拿走钱怎么不跟她说一声的时候,正好让杀到办公室的俞妈跟程妈听了个明白。

  一开始,妈妈这方还试着维持基本礼仪,说话很客气,毕竟中国人讲究尊师重道,但是这最后一道的理智防线却在代课老师很不诚恳的一句:“抱歉弄错了。”之下,尽数毁灭。

  妈妈们的怒火与教师的尊严是加何在办公室中大战二百回合,这些过程俞炎翼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两家的妈妈把事情搞得很大。

  那名代课老师在验伤单、外加报警处理、再外加通报记者大幅采访报导,造成的种种社会舆论压力之下,最后公开道歉,并且被学校以不适任为由解聘了。

  整件事告一段落,总算圆满落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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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听人说,人死前,会有一生的回忆像跑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这次突来的急病,俞炎翼是没看见什么人生的回忆,倒是没来由的回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那些回忆与片段,让他正视到一件极重要的事!

  他其实早知道的,只是因为太习惯,也太熟悉她而一直忽略了这一点,竟然忘了当她有想守护的人事物时,会怎样努力的粉饰太平,只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

  而在他被推入手术房之前,他什么事都没想,脑海中唯一浮现的,就只有她红着脸、既惊又羞的神情。

  她以为没人会发现,但俞炎翼留意到了。

  这让他忍不住细细推敲,那微妙的羞赧之色……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眼泪、她的忧虑,只是为了一个弟弟?

  她的陪伴、她的包容、她的照顾,就只是为了一个邻居弟弟?

  休养的这些天,他忍不住观察着她,用一种以前绝对不敢想的角度去重新观察……

  “完了,死定了。”原本正在收拾东西、办出院手续准备回家的人突然冒出这一句。

  一个多礼拜前,程馥兰风风火火的跟才艺班、音乐班请假,这一个礼拜以来就是待在医院照顾俞炎翼,几乎每天陪他住在医院。

  由于担心行动电话会干扰医疗仪器,她一直很遵守医院规则,除非是为了必要的联络,像是术后要跟远在加拿大的俞爸、俞妈报告结果这种,她得出去打电话之外,她一律关机省事。

  几乎是在他情况稳定,只等着休养康复之后,她就没开机了,这会儿整理回家的行李看见行动电话才想到开机这件事,哪晓得打开后不久,残余不多的电力却显示了一堆简讯。

  来源的最大宗是孙元樵,那个说要追求她的男人。

  真的是死定了,这些天她压根儿就忘了这号人物……

  程馥兰开了简讯观看,才看两则,就决定先打电话联络——

  “喂,大元吗?我是馥兰,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躲你,是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我最近几乎都待在医院里……不是,不是我住院……啊!电话要没电了。不好意思喔,我等等回家再拨给你好吗?嗯,好……好,bye。”

  收了电话,回头,看见俞炎翼像鬼一样贴在她身后,差点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么?”她一脸莫名其妙。

  “猪兰,你记不记得程妈刚去世时,我跟你说的话?”他突然问她。

  她困惑的看着他。

  俞炎翼没开口,只是莫测高深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试着回想,而俞炎翼记得很清楚。

  在游览车翻覆的意外发生后,她虽然命大捡回一条命,但也摔得鼻青脸肿兼多处骨折。

  在医院治疗时,她知道了母亲离世的消息,没有声嘶力竭的哀鸣、没有撕心裂筛那样的哭天抢地,她只是咬着唇,雪白着脸,静静、静静的流泪。

  再之后,她虽然神色哀伤,在他父母跟她谈及母亲的后事时忍不住会哭出来。但大致来说,她表现出伤痛的程度远远低于所有人的预期。

  但那依然只是平静的假象!

  唯有在俞炎翼面前,她不掩饰她的真实情绪,他前往医院照顾她时,亲眼看见她的眼泪从来没停过,有如负伤小动物般的细细悲泣、咬得已见血痕的下唇,让他知道她心里的伤跟痛……

  “想哭就大声哭,又没关系!”他看不过眼,忍不住出声。

  那时的她吸了吸鼻子,压抑下不小心逸出的小小泣音,然后眼泪继续暗暗的流,死命咬着下唇不哭出声音。

  “别这样,你想哭就哭,不要这样虐待自己!”

  她摇头,用力的摇摇头。

  “为什么不行?”看她这样,他就觉得火大。

  “俞爸俞妈知道的话,会担心的。”她抹去眼泪。

  “你神经喔,现在哭这么爽,不就是因为我爸我妈不在吗?”他没好气。

  “可是……”

  她迟疑很久,久到他不耐烦的问:“可是什么?”

  “可是妈妈……妈妈她会担心,如果……”她吸了好几次鼻子,困难的说着。“如果我哭得太大声.让妈妈知道我伤心,那她会牵挂,她一定会的,那她就……就没办法往生去西方极乐世界享福了。”

  “谁说的?”俞炎翼觉得匪夷所思。

  “护士阿姨劝我节哀顺变时说的。”太过年轻的生命对死亡之事只能听听道听途说的说法,以防万一的心态让她死命遵守着这些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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