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最后问,金律师的人生应该很圆满吧?
“圆不圆满是看自己怎么想,不容易满足的话,就算把月亮摘下来,也不会圆满,真要说起来,幸福比较容易下定义。”
金英生律师为自己的人生下了批注,“所以我告诉你,我很幸福。”
我很幸福。
金英朗并不是什么坏人,但是此刻他唯一的感觉是刺眼,不管是幸福的哥哥,还是一脸骄傲的父母亲,那些都是与他在一起时不会出现的表情。
放下报纸,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已经涌上,无限孤单。
第7章(1)
金英朗觉得自己最近表现得很好。
没有再给过任何闲杂人电话,爱慕者送他小卡片时也会推辞,至于msn上跳出的离线留言,只要他隐约读出粉红讯息,他就不会回。
当然,对于几乎有“受欢迎饥渴症”的他来说,关掉窗口不是那样容易,第一个晚上他足足盯着屏幕超过五分钟才关掉。
为了避免自己手贱又点回去,金英朗连忙把刚刚租回来的影集“识骨寻踪”丢入计算机,阴暗的影集画面中,他从反射看到雅乐横在沙发上,一边跟大学同学讨论再回去考研究所的事情,一边对他比了拇指——很显然的,女王刚好目睹了他刚才的优良行为,于是给了臣下最直接的响应。
那天晚上雅乐很是热情。
滚过床单后,她在他耳边嘟嘟嚷嚷地说着两人将来开牧场的愿望。
说日本有个艺人以一只乳牛在北海道起家,当时没人看好,但现在已经是年收入一百二十亿日圆的超级产业,号称梦幻逸品的鲜奶糖一小盒要八百日元,还永远供不应求。
女王说,她不奢望以后的英乐牧场年收人那样惊人,但希望净利有两三百万,当然如果多一点她也不反对,万一以后真的绵羊旺旺,她还想养迷你马,虽然就牧场来说小马没有啥贡献,但是小马很可爱。
“万一不小心我们以后年收入也有三十亿人民币那么多,我就要办一个总奖额一百万美金的拳击赛。”
金英朗想笑,“拳击?”
“你不觉得这样很厉害吗?在大自然的环境中展现力量与敏捷……”
“然后在加油声中偶尔还会听见咩咩叫?”
“我又不会真的在草地上搭拳击台,总之会是室内场地啦。”雅乐对他一笑,“万一我们不小心变成亚洲量大收场,说不定还可以办个选美耶,人家不是都叫什么环球小姐,亲善小姐,我们就叫牧场小姐,青草小姐也不错,羊咩小姐?羊咩小姐好,很可爱。”
金英朗当然也觉得羊咩小姐听起来很可爱,但羊咩再可爱,也没说这些话时的雅乐可爱。
选美当然是投他所好,但其实牧场也是他的愿望。
雅乐之所以开始热衷并不是因为受到他的影响所以爱上青草与绵羊,而是因为她爱他。
爱上他,所以想跟他一起完成梦想。
在这之前,她的人生计划里并没有牧场与绵羊,但现在她会开始留意相关的一切,并且很实际地计算那需要多少钱。
羊要钱,地要钱,而且不可能一开始就很顺利,至少会有一段时间的惨淡期。
需要一笔生活预备金,这些加起来会是一笔可观的数字,等他们都五十岁时能一次付清,还是需要贷款,万一需要贷款,不知道哪家银行愿意借钱给两个都超过五十岁的人创业。
除此之外,还得学习如何照顾绵羊,剃羊毛的技术,挤羊奶的技术,产品如何行销,这些都需要学习。不知道农委会有没有牧场开业补习班,好让他们去学习相关知识。
他知道她是认真地在考虑着。
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把他看得这样重要,可以确定自己是被重视的,是被爱的,虽然光芒一般,也不是日进斗金,但就是金英朗——不是英生的弟弟,不是金家的次子,是完整的“金英朗”。
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但他会改正,希望自己的努力能配上她的好。
“绵羊耶,我之前在纽西兰看过绵羊秀,剃过毛的羊看起来好像缩水一样,小了一个尺寸,明明是绵羊,看起来却变成山羊,摸起来还滑滑油油呢,导游跟我们说那就是正港的羊油,到时候我们也弄个绵羊秀,一定很好玩。”
金英朗听着雅乐那近似呢哺的声音。
内心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应该就是这个女人没错了吧。
金英朗第一次见到夏雅乐时,是到诊所的第一天,田闻齐带他认识环境时,看到地跟打扫大婶在争执。
“你欺负我老人家,念过书就想欺负我老人家。”
“大婶,你才四十几岁,不是老人家,何况我也没欺负你,我是想告诉你不要骂病人——垃圾桶本来就会满,洗手间用过就是要清理,你看到人家丢垃圾也骂,看到人家进去洗手间就先大呼要别人不要弄脏,我知道你工作辛苦,但那不是应该有的态度。”
当时的雅乐手放在胸前,“你应该换个角度想,没错,垃圾桶满得快,没错,洗手间一两个小时要清一次,但不就是因为有这些需要,汪太太才会请你天天来吗?
大家都不去用厕所,不丢垃圾,弄脏的地方顺手擦干净,然后你的工作就会比较轻松?是,但不是在这里轻松,是回家轻松,汪太太绝对会告诉你,反正这里很干净,以后不用天天来,两天来一次就好。”
两天来一次薪水自然是折半,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性,刚刚还凶巴巴的大婶突然无言了。
后来田闻齐跟他说,那个女孩子是药局的药剂师,金英朗于是留下了这个又直又呛的印象。
当然,也就只有这样了。
他负责开药,他们负责配药,偶尔见到,点头打个招呼就是了,对他来说,她就是一个同事。
只是,命运的安排总是让人想不到。
原来只是几杯酒,就把他们两人拉在一起。
而当他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才发现她的优点几乎完全贴合他所需要的部分。
她很活泼,很开朗,有话直说。
有什么事情绝对不会闷在心里。
她让他参与地的想法,也积极进入他的人生计划。
拉斯维加斯的酒醉之夜不是发生在他身上最荒谬的事情,而是发生在他身上最幸运的事情,在他寻寻觅觅甚至飞越大半个地球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归属感。
如果不是有那个契机,夏雅乐对他来说永远只会是药局中的一位药剂师,跟孙琳芬,周美雪,陈子浩……那些人都一样。
除了员工旅游,没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此时(晚上十二点多),此地(双人床上),一边计划来来,一边跟女王亲来亲去的自己很幸运。
“雅乐。”
“嗯?”
“我们生孩子好不好?”
雅乐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不太满意地说,“不是约好结婚满一年再来讨论的吗?”
“那还要等九个月,太久了。”金英朗放轻声音,试图在两人正浓情蜜意时催眠她,“你今年二十六,我三十二,根据研究,不管在体能还是心态上,都是很适合孕育下一代的年纪,好事干吗等。”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继续催眠,“我这么帅,你这么美,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个可爱的婴儿,等他们渐渐长大认得人的时候会更好玩,看到你就吵着要抱,看不到你马上会哭,小短手,小肥腿,痱子粉的香味,对着你喊妈咪妈咪,当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