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知道了,我马上去进行。”老羊拿了车钥匙走出去。
然后慕风想起他有一位住在高维的室内设计师好友,他决定出去访友,开门时却赫然发现子榆就站在门口,神情看起来相当不悦。
他扬眉。“找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
慕风看了看手表。“但我现在要出去,如果事情不是很急,或者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子榆想了一下,她要跟他谈的都是私事,在分行以外的地方谈或许更恰当,所以她同意了。“好。”
“我们约哪里?”他依旧和颜悦色地问。
她走到他桌边,拿起一张便条纸,写了一间位于郊外、地点堪称隐密的咖啡厅点名、地址和电话,然后交给他。
慕风低头看了看那地址。“十二点整好吗?”
“好。”说完,她马上离开他的办公室。
空气里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那是她的气味,他很清楚。
第一次碰她的时候,他就记住了这个味道,只是没想到后来想忘记竟没那么容易,最后他意外地在一家园艺店里找到那个香味,一口气买下店里的所有栀子花,搬回他住的大楼后,还请了专人照顾。
老羊每次看着那一整排栀子花都笑他傻气,他也承认,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种傻事。
一直到隔年春天,他的阳台开满栀子花,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味道叫:想念。
为了中午的约会,子榆请了一个小时的假,骑着她那部车龄六年的中古机车上山坡:但骑不到四分之一路程,引擎就发出怪怪的声音,接着排气管冒出浓浓的白烟,像是在对她说: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接着“卡”地一声,她的爱车就一动不动了。
子榆往上看着长长蜿蜒的山坡路,再往下瞧瞧也有些长度的来时路。
唉,真是倒楣透了!
打从慕风一出现,她就开始一连串的不顺遂,连这部一向骑得好好的机车也废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只得暂时站在路边边擦汗边想等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计程车从这里经过?
就在她自觉快中暑的时候,终于有一部银色轿车停下来。她露出微笑,心想或许可以搭个便车,可是等车窗摇下来时,她的笑容立即从人间蒸发。
“车坏啦?上来吧。”慕风说。
她很想对他大声说:不!
真的!
可是她很清楚,她别无选择。
她上了车。吹着凉爽的冷气,听着轻柔的抒情歌曲,心里却没有一丝愉悦的感觉。
他优越的经济实力,轻易对比出她的经济弱势。她担心慕风会抢走欢欢,如此一来,她的世界等同再度陷入危机,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啦?表情这么凝重。”慕风看了他一眼,问道。
他温柔的语气,让她心生警觉。
她充分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初她所认识的慕风了,他现在是汇融集团的总经理,她必须小心应付。
至少,不要激怒他。
“喔,没什么,天气太热了,让人有点吃不消。”她说。
慕风笑了笑,没说什么。
车子很快开到目的地。
那是一间可以跳望山景的咖啡厅,兼卖一些简餐之类的和风式建筑物。他们挑了一个靠窗的包厢坐。
点好餐,子榆先帮慕风要了一大杯白开水,再帮两人摆好碗筷。
“眼前这情况,让我有种错觉,像是我们根本不曾分离过。”慕风说。
子榆心头一震!
只因为他话里头那完全不加掩饰的浓浓感伤。
她停了好久,才能让自己说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慕风拿起冰开水啜了一口。“你说得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是有事找我?”
她喜欢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至少,不会让她无措。
“是。你昨天找人在我的住处装了冷气,买了饮水机,又帮我缴了租金、帐单和欢欢下学期及明年度一整年的学费这件事,我得找你谈谈。”
他两手一摊。“有何不妥?”
“我知道你完全出于好意,可是这些……这些事情我会应付,我不希望你介入,甚至改变我的生活。”
“我以为以一个作父亲的立场而言,我做的根本不算什么。”
“我不希望你宠坏欢欢。”
“什么意思?”
“你今天买玩具,明天买冷气,谁知道以后你还会买什么给欢欢;那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们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可她就是忍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做的其实就是逐步瓦解她的生活。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难道你打算让欢欢永远不认我这个父亲吗?”
他苦涩问道。
她像被打了一记耳光,耳中轰轰作响。
她虽然是欢欢的妈妈,但她是不是真有这个权利不让欢欢知道她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想、怎么做,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从我身边把欢欢带走。”说完,她的眼眶已经蓄满泪水。
“你难道没想过要回到我身边?”
她睁大眼睛,一脸惊恐。“不!我不能!”
慕风看着她的神情,听着她的答案,心揪成一团。
他帮她倒了一杯果汁。“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快把果汁喝了,你也该去上班了。”
“可是欢欢……”
“好,我答应你,没经过你的同意之前,我不会主动和欢欢相认,也不会从你身边带走她,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谢谢。”除了这么说,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子榆的谢谢却让慕风更心痛。他在心里跟子榆说:该跟你说对不起的是我,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他先去买单,再回座位跟子榆说:“我送你回行里吧。”
“不用了,我请店家帮我叫计程车就好。”
慕风的表情有点受伤。
子榆接着解释:“我不想让同事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困扰。”
“好,那你自己小心,我先走。”
“嗯。”
望着他的背影,她心中五味杂陈,怎么也理不清了。
慕风开车下山,突然很想去看看欢欢,于是就一路开到幼稚园门口了。意外发现幼稚园好像在办活动,万国旗贴满园区,他笑着走进去,一问才知道幼稚园正在办运动会。
他往兔子班走去,只见欢欢一个人孤单地坐在白色小椅子里,看着运动场的活动。
“怎么啦?为什么只有你这只小白兔没出去跟大家玩呢?”慕风拉开他身旁的椅子,蹲在地上问。
“因为先走在玩亲自接力赛啊,我妈咪要上班,阿祖又不能来,所以我就不能下去玩了。”她虽然故作坚强,可是听来还是好可怜。
“那叔叔陪你下去玩会不会?”
欢欢眼睛一亮!“真的?”
慕风用力点头。
穿着黄色运动服、绿色短裤的欢欢赶紧跑出去跟老师报告——
“老师!老师!我叔叔来了,我可以玩了!”
他们玩了两人三脚,滚轮胎,还有踩气球,欢欢笑得好开心。
她那神情,是慕风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尤其是他牵着欢欢的小手时,心中那股特别的悸动,那是他慕风的女儿,他的小公主,可是子榆竟狠心地将她藏了六年。
要不是他没放弃找她们,他们父女岂不永不得想见了?
运动会结束,大家都带着孩子走了,只有欢欢必须留在幼稚园里等妈妈来接,她的眼神很失望,殷殷期盼地看着慕风。
慕风怎么受得了那求救的眼神呢,他亲自去跟园长交涉,园长接受他的建议打电话给欢欢的阿祖,证实了慕风确实是欢欢的亲叔叔,阿祖还同意让慕风送欢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