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了开来,清脆的铃铛声叮当响,走进来的竟然是盖俊珩。
他锐利的目光一扫,立刻对上了程小薇逃开的眼神。
“在这里。”他向后头的人说。
他身后走进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士,随他站定在四个女人的桌边。
“黛如。”男士凝视那只不敢抬头的鸵鸟。
“啊!”王黛如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眼泪立刻滚了下来。
“我回来看你了。”
泪眸对看了好一会儿,王黛如终于站起身,投向男友的怀抱。
一对恋人相拥,结局圆满,咖啡屋里的客人纷纷拍手。
洪语芯是花海的常客,她和程小薇帮忙收拾好桌面,将杯盘送回吧台,陈曼蓉则是向盖俊珩笑说:“老板,给黛如下午请个休假吧。”
“你对跟她经理说,假单出来我就签。”
“你们两个坐下来慢慢聊。”陈曼蓉转向两个略显不好意思的情侣。
“我们先走了。”
一行人离开花海咖啡,程小薇非常刻意地拉着语芯落后好几步。
“老板,你怎么来了?”陈曼蓉问。
“同事在午休,只有我在办公室亮着灯,他冲进来就要找黛如,还问我是不是那个要娶她的上司,我说没有这回事,叫他自己去问黛如。他打完电话,问我花海咖啡在哪里,我就带他来了。”
“呵呵。”陈曼蓉笑说:“你心肠真好,助人姻缘有福报喔。”
“他急得差点跟我翻桌,再跟他说什么往右拐,第几条巷子的,他根本听不下去。”盖俊珩淡淡地说:“我顺便出来吃饭。”
“你怎么还没吃饭?不然也托谁帮你带个便当嘛。”陈曼蓉哇哇叫着。“这时间餐厅的菜差不多都没了,你要多吃青菜啊。”
“快一点半了,还不回去上班?”盖俊珩看到前面的一家面馆,快步走过去。“我去吃牛肉面。”
“记得叫盘烫青菜。”
这时,程小薇才走向曼蓉身边,问说:“你为什么叫他多吃青菜?”
“他便秘。”
“噗!”洪语芯笑出声,随即援手说:“我也知道便秘很难受的,只要我出国玩,出去几天就会便秘几天。”
“曼蓉,他这个症状很久了吗?”程小薇又问。
“也不会啦,可能是最近要推出新产品,产销各个环节都得盯紧。你别看他好像很沉着,一副天塌下来了他也能顶着的自信模样,那是压力锅,闷在里面就便秘了。”
“你叫他去买纤维粉,吃了帮助消化排便。”洪语芯说。
“蔬果要吃,补充纤维粉也对,但我觉得……”陈曼蓉转向关键人物,意有所指地说:“他需要的纡解压力的管道。”
“他应该懂得跑步、做运动纡解压力。”程小薇被看得心虚。
“他是有在做运动。再说,工作上的压力他可以骂我们这些倒楣的属下,或是因为产品大卖而消失;但有的压力嘛,像是他想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却敢说,不敢做,唉,不便秘才怪。”
“他压力这么大?”换成洪语芯看程小薇了。
程小薇不敢再回应,都离开他的势力范围了,一切到此为止;她所知道的,不过是笔电事业处的盖副总有便秘的毛病罢了。
可为何,心闷闷的,郁郁的,好像压下了一朵大乌云呢?
“便当。”
十一点五十五分,陈曼蓉送上一个便当到副总桌上。
“沙拉。”
然后是一个透明塑胶盒,里头装满五颜六色的水果和生菜沙拉。
“我没订沙拉。”盖俊珩皱着眉头。
这一星期来,陈曼蓉不知道是哪根盘不对,只要他待在公司,中午没有饭局,她就会问他要不要订便当,若是催他出去吃饭,然后每天必定有一盒像眼前色彩缤纷令人垂涎三尺的沙拉。
他摸了下盒子,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凉凉的,沁人心脾。
“不用钱的,内无毒药,请安心食用。”陈曼蓉说完就走。
“你站住。”盖俊珩哪能继续让她欺瞒下去。“你不要再跟我说,这沙拉是便利超商买一送一,你吃不完送我当堆肥的。”
“我好心送沙拉给你吃,你不知感恩,还有意见?”
“如果真是买一送一, 那我谢谢你,但上面没有标示,这并不是超商买的,而且超商的份量不会这么多。”太可疑了。
“路边摊买的。”
“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我不吃。”
“不干净最好,拉掉你一肚子大便!”
“我又不是天天便秘,早就好了。”
“就算好了,更要维持每天应该有的纤维摄取量,免得又堵住。”
“你什么时候变成营养专家,把我当贝比养?”
“喝!要养你这么在只的贝比可辛苦了,人家好心送你沙拉吃,你还问东问西的,很不可爱耶。”陈曼蓉趁机痛痛快快削了老板一顿。
“你还没回答我这沙拉哪里来的。”
“好啦,就我帮盛彦准备爱心便当,一颗生菜那么大颗,一粒苹果那么大颗,盛彦也吃不完,就分一半给你喽。”
“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下厨的贤惠太太。”盖俊珩勾起招牌冷笑,拿起手机。“我马上跟盛彦求证。”
“喂喂!”陈曼蓉笑眯眯地。“有人听说你便秘就忧愁了,可是又不敢当面叮咛你,只好捧着一盒沙拉来拜托我。”
“这样?”盖俊珩摸向沙拉盒子,若有所思。
“她叫我不能说,可这种事能瞒多久?我这么奸巧的人能帮她编的理由都编了。嘿,也许她怕东窗事发,再送个几次就不送了。”
他掀开沙拉盒,清新的果菜香气扑鼻而来,立即挑起他的食欲。
有时候太忙,他会失去胃口,但为了撑住一天的精力,他还是勉强食不知味地扒光便当,若能配些开胃菜,那他吃起饭来就更愉快,消化也会更好了。
“我去吃饭了。”陈曼蓉看他不说话。“你沙拉不吃就给我。”
“休想。叫你老公做给你吃。”
赶走曼蓉,盖俊珩倒出小塑料袋里的酱汁,叉起一片小黄瓜吃下。
仍是他最爱吃的凯撒酱。过去几天他吃就吃了,没去怀疑,但今天知道是她特地做的沙拉,也特地放入他最执着的凯撒酱,这盒沙拉对他而言,已是意义非凡。
那时年轻的他,独独对沙拉酱挑嘴,不爱甜腻的千岛酱,不爱偏酸的和风酱,若有机会吃沙拉,他一定舀上一大匙酸甜咸各种滋味兼有的凯撒酱,但大多数的平价牛排餐厅并不提供凯撒酱,他便宁可干嚼生菜,也不沾其它酱汁。
她笑他,说他是牛吃草,拿叉子在她盘子上头满满的千岛酱抹了抹,再去抹他的生菜,他不再坚持,反而很乐意吃下。
只因那是沾有她气味的酱汁,他吃的不是千岛酱,而是他对她的喜欢、包容和宠爱;现在回头看,或许这个大男孩爱得太痴傻,但,又有谁能深深牵动他的喜怒哀乐呢?
过去如此,现在竟然还是如此?
其实在除夕夜,他就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重生骤起的感情却硬生生让那通电话给断了,从此他只能退开,看她越走越远……
他再叉起一片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噘着。
削过的苹果泡过盐水,所以不会“生锈”,依然保持润泽的果色,盐水带出甜脆的风味,吃得他满嘴生香,神清气爽。
切成细丝的紫高丽菜和红萝卜,撕成小块的鲜脆莴苣,脆甜爽口的红甜椒,玉米粒、青豆仁,佐以水煮的两大朵绿花椰,还有几颗圆滚滚的小番茄,这是她为他贴心准备的沙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