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的人儿抬起眼眸,看向他,瞬间显得毫无防备,脆弱又教人心疼。
万俟懿失了笑,心口揪紧,几乎想把她拥进怀中呵护、疼惜,然而现在是在家族几位长辈的面前,即使他放纵她做些亲密的举动,仍然有底限,就像拥抱和安慰这类的行为,他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也怕让人说他偏颇东菊篱。
是以他压抑下忧心,正要再度询问,没想到东菊篱先开口了。
“浅荷妹子的建议非常周到,小菊可以立刻回去告诉父亲。”
不消片刻,她笑靥如花。
万俟懿揣测不出她表情转变的原因,随即又想到或许是该让她回娘家去走走,散散心,以免被这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逼得神经紧绷。
“那么就交给你了。”
“是。”东菊篱起身,朝他敛礼,接着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这一刻,她只知道,如果再不努力,就会被别人伺机取代。
第4章(2)
那是多事的一年。
初春,万俟懿顺利接回在皇城做为质子的兄长万俟非,并躲过鸾皇的讯问。
春末,何靓为万俟家诞下长孙。
初夏,佣兵队头子江雷带回妖灵大军可能埋藏的地点,以及战氏与长孙氏必战的消息。
夏末,战氏与长孙氏为确保万俟家不泄漏、争夺他们的妖灵大军秘密,派说客前来。
仲秋,东廷蔚依照万俟懿的指示,运粮入战氏根据地——扶风,结果粮草于半途被长孙氏所截,铩羽而归。
同一时间,炎阳帮在少阴的几桩“生意”,因为东菊篱的误判而牺牲不少兄弟的性命和财物损失,于是万俟懿让浅荷赶回娘家少阴,去处理,减少亏耗。
那是诸多改变的一年……而那一年还在上演。
议事厅里,聚集了万俟家重要的人物和七街八十铺的掌柜老板。
“最近家里头乌烟瘴气的。”
“生意一出岔子,所有的人都心烦。”
“战氏不断在催,东掌柜的失败造成我万俟家莫大的损失。”
“懿难道没有什么好主意?”
听着叔叔伯伯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坐在主位上的万俟懿被点名了之后,还懒洋洋的,没啥反应。
他是一方诸候,又是万俟家的主事者,当然不会将情绪形于色。
“小菊,岳丈受的伤还好吗?复原的情况如何了?”万俟懿漫不经心的问道。
站在主位矮阶下的东菊篱徐缓的转身,但是视线垂下,不愿去看浅荷取代自己坐在他身侧的景象,必恭必敬的回答,“家父复原的情况非常良好,多谢主公关心。”
“夫君该找个时间去探望东掌柜才是。”浅荷识大体的提醒。
“你说得是。”万俟懿颔首。
螓首垂得更低,东菊篱努力不去想,他是不是同对待自己那样抚摸浅荷的背部?是不是已经把只会给她的眼神讯号也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把自己从那个位置上摔了下来,怨不得别人,相反的,她还得感谢浅荷,因为有她的大力帮助,错误才不至于延续下去。
如果浅荷是个讨人厌的女子还好,偏偏她完美得挑不出毛病,对自己也非常尊敬,从不耍手段,光明正大又磊落,反而突显了她用尽心计的丑陋。
她越算越赢不了她,越算输得越多。
“那么战氏的粮草一事又该如何解决?”大伯务实的提出问题,“这真是一笔烂帐,雷探得的妖灵大军埋藏地点,竟然早一步被人揭发了,而且里头还什么都没有,更重要的是,战氏以此威胁我们,如果不送粮,就要到主上的面前告发我们同样有叛心,所以才寻找妖灵大军。如今两边都没赚头,亏啊!”
“就告诉他们资金方面出了点差池,请他们再通融些吧!”二伯说。
“拖是可以,但一拖再拖,恐怕……况且负责供应兵器的陈家已经出货了。”三伯找到了新的暖玉,继续把玩,却面色凝重。
“狗娘养的,陈家老爱与我们作对!”五叔啐了一口。
“那么,就甭念旧情了。”万俟懿徐缓的开口,一下子便掌握了议事厅内的气氛,举高手中的密函,“相信各位老板都了解目前的情况,眼前有战氏要胁无限制供粮,后有长孙氏胁逼咱们对付战氏。选择有两个,一是窝里反,就能与长孙氏成盟友,二是念旧情,继续投资战氏,而长孙氏便要公布以往万俟家杀过的人、做过的好事,逼咱们上绝路。”
“长孙氏倒有高人指点。”大伯冷哼一声。
“懿认为哪边值得?”五叔忙不迭的问。
“我的建议是真投靠前者,假奉承后者。”万俟懿从容不迫的回答。
“主公,难道别无选择?”一名掌柜站出来,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甭急,答应只是缓兵之计,一切还没定案。再说,战氏不顾旧情,要与我翻脸,咱们继续讨好下去,早晚坐吃山空,要知此次他们两家屯兵,又广招军粮,可见这场仗不会太快结束。”万俟懿淡淡的说。
“没错,进可攻,退可守,万俟家才能立于不败。”二伯赞成。
“所以咱们在战氏拥有的势力或兵权全都要准备。”万俟懿又说。
“主公真要反战氏?”有些掌柜仍犹豫不决。
万俟懿了解要说服某些保守谨慎的掌柜还需要费一番工夫,遂道:“我想大伙都不乐见辛苦攒来的钱财白白流入战氏,有去无回吧?”
霎时,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掌柜们定了心。
“七街八十铺谨遵主公的吩咐,一定给战氏颜色瞧瞧。”
“就是说!当年不念旧情投效鸾皇,今日又岂怕你区区战氏?”
“风头在哪儿,咱们就往哪儿去。”
掌柜们也同意了,而这就是万俟懿的结论——
“如此说来,就需要一个押粮的了。”昨日杀一个福喜,今日再杀一个战氏之主,此举,得当。
“请让我去。”东菊篱微微向前一步。
万俟懿挑起眉头,却无法像平常那样悠然反问。
“请主公让我去。”她再次请缨,“请让我弥补家父所犯下的措,和……我自己犯下的错。小菊不期望将功折罪,只希望能把这件事做到最好。”
万俟懿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浅荷开口了,“菊姊没有带兵上战场,也没有出入前线的经验,我认为这太危险了,请菊姊三思。”
“没错,小菊,你别冲动,让江雷去也行。”几个叔伯虽然对她的错误不满,到底是一家人,还念着旧情。
让浅荷为自己求情,东菊篱备感屈辱,更加坚持,“请主公成全小菊。”
她深信万俟懿会让自己去,因为他会希望藉由这个机会明白她还有没有利用的价值,而她也希望向他证明这点。
“押粮的人选,我再考虑几天。”孰料万俟懿这么决定。
东菊篱微瞠双眸,慎重的抬起头,直视高高在上的丈夫,“请主公成全我唯一的心愿。”
“最近很多事需要小菊担当,恐怕你是累了。”万俟懿说,似笑非笑的俊容实为难测。
“近日事情是多了些,不过小菊还受得住。”她不放弃。
“回房歇一歇吧!”万俟懿斜睐着她,云淡风清的语气不容置疑。
东菊篱的双手在袖子里揪紧,片刻才福身,“小菊告退。”
这一刻起,她发现自己再也不懂他的心。
万俟懿回到东菊篱的房间。
这是两个多月来,他第一次踏进这里,但是他的心一直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