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伯,我这两天叫人来甲恁叨修整一下,好咽?”给他们盖一间不怕台风的屋子,这是他唯一想到能回报阿水伯夫妻这四年来对他的照顾的方法。
“咽免啦,麦浪费钱。”阿水婶快一步地回绝。
“阿水婶,咽要紧,因叨就是嗍甲人起厝啊,免搁开钱啦!”任书颖跟着游说。
“啊思搁……”
“阿水婶,这是我应该做啊,多谢恁这四年来对我啊照顾。”
“老啊,你看甘好?”阿水婶很高兴将有一间新房子,但又不好意思让蓝立雍破费,陷入两难。
“阿勇,起层啊钱,我要还你。”他们是老实的乡下人,不喜欢占人便宜。
“好啊,无问题。”他当然不可能跟他们收钱,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起争执。
“哇!足好啊!”任书颖开心地拍手。“后摆我哪来找恁,丢啊赛住新晤咽免暗摸摸去外面找便所啊!”
这里的风景美,空气也好,就是厕所不好,每次都得跑到屋外的简陋厕所,很恐怖。
“对了,书颖,卖菜的钱呢?”蓝立雍突然想起来。
“对厚,等我一下。”她跑回暂住的房间,从皮箱里拿出一大叠现金,补上这两天花掉的数目后,再交给蓝立雍。
“阿水伯,这是这摆卖菜钦钱。”他将装钱的信封交给阿水伯。
“啊?哪啊是现金?”阿水伯看到一大叠现金,很是惊讶。
以前都是拿支票,他还要特地再下山一趟去跑银行,很麻烦。
“这是有原因啊,昨日阿勇去大闹运销处,他呀……”任书颖活灵活现地述说昨天的情况。
“真啊?哈哈哈……早哪知,我嘛想要去看闹热。”吃过不少次运销处苦头的阿水婶,听得乐不可支,话锋一转,露出暧昧的笑。“恁当时请我呷喜酒?”
“……”任书颖羞红脸,看了蓝立雍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蓝立雍牵起任书颖的手,爽快地宣布喜讯。“等我返去台北,所有代志处理好,阮丢会结婚,告时尊请恁一定爱来呷阮啊喜酒。”
“一定、一定!呵呵,足好啊、足好啊……”阿水婶满意地哈哈大笑。“哇一看到输赢,我叨知影伊甲你有缘,恁是天生一对!”
“多谢。”他充满爱意地望着娇羞的书颖。
人家说姻缘天注定,这话一点儿也没错,要不然两个原本没有机会认识的人。怎么会在宜兰山区相识、相恋?
这就是缘分啊!
第9章(1)
车子刚进入别墅区的警卫室,蓝立雍的心情就开始起伏,有些近乡情怯。当车子越来越接近时,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负责开车的任书颖按下大门的遥控器,车子慢慢开进去。门房兼司机老王一看到坐在副驾驶座的他,就冲出来兴奋地大喊。
“啊,少爷,你回来啦!”老王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没有孩子的他,将蓝立雍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
“王伯伯,辛苦你了。”
蓝立雍特地下车,给老王一个热情的拥抱,吓得老王全身僵直。
“……”以前蓝立雍顶多点个头,才不会特别下车,还拥抱他咧,这是他家那个不苟言笑的少爷吗?
“我先进去,找时间再跟你聊聊。”经过四年,还有这几天来任书颖的洗礼,他不再拘谨地封锁自己的情感,学会关心周遭人,多了一颗柔软心。
老王为他家奉献了最精华的三十年岁月,打从他有记忆起,家里就有老王这个人的存在,以前他只把老王当一般“员工”看待,但他现在开始会把老王当成“家人”照顾。
他决定送一间房子给老王,让他安享天年,不必再住在车库旁的小屋。
“你把车子开进车库,我想慢慢走。”他弯下腰,透过车窗跟任书颖说一声,然后沿着步道走向家门。
看着跟四年前一样的布置,激动的心难以平复,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很想家。
才拉开铜门,还没踏进玄关,他就听见争吵声——
“我上星期不是才给过你吗?你怎么又来了?”
“你才给我五百万,哪够啊!”原来是张刘玉珍再度找上自动提款机。
“你……我不可能再给你了!”
“吼!我可怜的女儿为了生你的孙女死了,你竟然翻脸不认人?我要告诉媒体,让媒体来评评理!”
“你现在马上就通知媒体过来。”站在玄关听了好一会儿的蓝立雍终于现身,吓到现场的三个人。
“……立雍?真的是你吗?”蓝母快步走到他面前,红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碰碰他的身体。
“妈……对不起……”他双膝跪下,再度吓坏在场的人。
“立雍,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蓝父和蓝母泪流不停,合力把他拉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人家常说“富不过三代”,蓝柏绅原本以为立雍这一离家出走,真要应验了这句话,到时他还真不知该怎么跟已经作古的老父交代,没想到还是书颖有办法,一出马就将儿子给找回家来。
“立雍,我知道你深爱我们家佳枫,对她念念不忘——”
“谁跟你说我对张佳枫念念不忘的?”一对上张刘玉珍,蓝立雍的柔情全无,换上冷酷的表情。
“你……你要不是忘不了佳枫,干么一个人隐居到山上去?”张刘玉珍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是因为我后悔娶了张佳枫,懊悔到不想待在台北,所以才跑到山上修行。”他随口反驳。没必要让她知道他曾对张佳枫的死心怀愧疚,免得她大做文章。
“耶?”怎会是这样?张刘玉珍完全傻眼,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记得当初听到的是“他承受不了佳枫的死,才会隐居山上”,然后她就自我引申解读成:他深爱着佳枫,才会对佳枫念念不忘。
怎么……全翻盘啦?
“我刚才听到你在跟我爸妈要钱,你要什么钱?”先前听到书颖提起张刘玉珍经常到家里“借”钱后,他就一直很想修理她,今天她自己送上门来,太好了,看他怎么回敬她。
“呃……没事、没事……你刚回家,一定有很多事要跟家人说,那……你们聊,我先走了!”张刘玉珍见情况不对,拔腿就想逃。
“等等,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把话说清楚。”想逃?没那么容易。
“呃……什么话?”张刘玉珍惊疑地小声问道。他不会是知道了她这几年经常上门“借钱”吧?
“你这几年从我家要走了多少钱?”
还真的知道了。“我是‘借钱’,不是‘要钱’。”张刘玉珍赶紧辩解。
“有写借据吗?”一个问题就轻易堵住她的口。
“呃……”该死,蓝立雍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挑这时候回来,害她拿不到钱不说,这下连要怎么脱身都成问题,真惨!
“从现在起,蓝家跟张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一块钱,听清楚了吗?”蓝立雍表明立场。
他现在是多了一颗柔软心没错,不过那是给好人用的,对付张刘玉珍这种人,就是要够狠才行。
“那怎么行!”张刘玉珍立即大声抗议,并且第N次地提起张佳枫的牺牲。
“我们佳枫为了安安而死,难道就白死了吗?”
“爸,你这几年总共给了张家多少钱?”既然要算,那就算清楚一点。
蓝柏绅拿出随身的小笔记本,翻算了一下。
“连同先前张佳枫过世时给的抚恤金,总共已经给了他们一亿七千多万,我全部都是开票给她的,都有银行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