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是个好地方,我曾经想过在南国待上一辈子,安安心心、平平顺顺活到老,直到天命足,说再见的时间到。可是见到阿朔那刻起,我明白,自己回不去了,即使我真的很向往安心平顺的日子……我想,我这种人注定要在泥泞里追逐爱情。”
“周镛朔待你很好。”
“他懂我。”
懂我的智慧、懂我的心,懂我的身世、懂我的过去,从第一次见面,看见那相似曾相识的眼睛,我就明白,这个男人……我躲不开。
“真希望我也能懂你,像他懂你那么多。”
“谁说你不懂我?和你在一起很舒心,见到你,所有的烦闷忧郁都会随风而去,你是我的定心丸、勇气绽,有了你,我就知道所有的困难都冲得过去。”
“我很乐意当你的定心丸、勇气绽。”他伸手,拍拍我的肩。
“我很高兴你的乐意。”我也伸手,和他勾肩搭背。
“所以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到周镛朔身边?”
“对。”
不是因为我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也不是因为他还需要我的帮助,而是他的泪水,他失控的咆哮声,让我决定再不要折磨爱我的男人。我爱上他,是前世因、今生果,是冥冥之中必有注定,是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的事实。
“你要有心理准备,皇兄不会那么容易放手。”他好意提醒。
“你们到大周除了找我,还有其他的目的吗?”我问,出于关心,也是出自私心。
“对,皇兄亲自出使,是想向大周借兵。”
“南国要打仗?”
“会不会打还不清楚,但先预备起来,有备无患。”
“可以告诉我情况吗?”
“南国左边有两个国家,魏国和钨国。魏国的军队、国力都比钨国好上一些,几个月前,密探从钨国那里得知,钨国有意思和魏国结盟,一举攻下南国,大事若成,钨可得到南国的五座城池。这次皇兄来大周,是希望大周能够借兵借粮,这样,南国就不怕他们连手了。”
“宇文谨刚登基就碰到这种事,的确伤脑筋。”
“是啊,说不定还需要周镛朔帮忙。”
“知道了,回京后我会跟阿朔提这件事,让他尽全力帮忙。”我也得趁这段时间想想,有没有好法子帮帮宇文谨。
“除了魏钨的问题之外,南国正在流行瘟疫,若不是为了指导宫里大夫配药、灭疫,我可以早几日到关州寻你,就不会让你凭白多痛了好几日。”
“瘟疫?现在状况解除了吗?”
“前几日的飞鸽传书带来南国消息,瘟疫已经控制住了。”
阿煜口里的瘟疫让我想起大学时期选修的中医课,那时我对这个课颇感兴趣,还想毕业后去考中医特考呢!
“阿煜,你还是用治伤寒的方子治瘟疫吗?”
“你懂医?”他反问。
“不是太懂,只听过一些皮毛。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用桂桔、麻黄、葛根来治疗瘟疫?”
“对,促使病患排汗、拉肚子,将疫疠排出体外,病情就会逐渐控制下来。”
“阿煜,你认为瘟疫是怎么来的?”
“瘟疫是天地间的疠气所造成,所以常在春夏交接、秋冬交接时出现,人体若是较为虚弱就容易得病。”
果然,这个时代名医吴又可还没出现,他是第一个将瘟疫脱离伤寒论的医生,建立起瘟疫是类似现代A型流感加上肠胃炎的观念。公共医学传于西方,这个时代尚未被发现。
“不对,瘟疫与气候无关,那是种传染病。”
“传染病?”
“对,是种人传人的疾病。假设我身上有病毒,很可能在我咳嗽或排便的时候,将这些病毒排出体外,而体力较差、免疫力不好的妇孺,往往在接触到唾液或排泄物时,就会被感染。因此,除了提高人们的免疫能力之外,还可以用达原饮、桑菊饮,从清热解毒、消炎镇定下手……”
我还想多讲几句,但阿煜的眼光让我意识到应该适而可止。“阿煜……”我推推他的手臂,把他丢失的魂魄拉回来。
他回神,笑问:“告诉我,又会打仗、又懂国政,连医药都理解,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多着呢!我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跳舞唱歌、不会针织女红、不会做菜、不会温柔撒娇,女人会的工作我都没学过。”
我高中家政课缝了一块手帕,老师很不客气地拿给全班同学嘲笑,有同学说,那哪是手帕,根本是抹布!
哇哩咧,不管是手帕或抹布,拿几十块钱就可以到全联、俗俗卖去买,何必欺负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当时初生之犊不畏虎,我还真的跟老师这么反应了。
老师笑笑,很有风度说:“人呐,多学点技艺比较好,免得需要用时方恨少。”
现在想来,心底有点毛,当时那个家政老师,是不是预先知道我会掉进一个没有超市的鬼地方?
“看来,民间传闻不见得属实。”
“同意,十句有九句半是假的。”我忙附和他。
他笑,我也笑,暖暖的阳光从屋外照进来,金黄色的光芒落在阿煜身上。
我看他,看得目不眨眼。这世,我欠爸妈、欠姊妹、欠兄弟、欠许多照护我的男人,可算到头来,我终是欠阿煜最多、最深。两条命呐,怎么还才能还得清?
我想对他说,请待我修满九世浮屠,在第十个来世,再与你拈花而笑。但话到咀边,喊了暂停,因为那个第十世,我依然对阿朔贪心……
于是我合掌,虔诚地向上苍乞求,盼老天爷送一个好女孩给阿煜,希望他的人生顺利,希望他心想事成,不要有半点委屈。
第三十五章 剿匪
像是一种默契,花美男、常瑄知道宇文谨和阿煜的身份,宇文谨和阿煜也知道花美男和常瑄的身份,但谁都不挑破说明,于是我这个吴嘉仪当得顺理成章。
药丸配好后,又延了两日才出发。常瑄原本力主多待几日再回京里,但我想着南国的事,为了我,宇文谨和阿煜已经耽搁太久,怎能继续久留?在我的坚持下,大队人马回转京城。
我们一路同行,说说笑笑、相安无事,倒也没惹出什么大事端。
眼见离京城只剩三五日路程,我开始感到心烦。
宇文谨说了,回京后,要我与他同居同处,并以清沂公主的身份和他一起见皇帝。他说这话的时候,阿煜在场,他望了我一眼,爱莫能助。
我明白,阿煜在这时候开口帮我,只会让宇文谨误会。宇文谨这个人喜怒无常、占有欲强,虽然对我有几分欣赏,但谁晓得把他惹火了,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把所有的事翻出来讲?到时候,我有十条命都死不够。
可不挑明终究不是办法,总不能回到京里再同他闹意见吧?我得尽快想办法说服宇文谨别带我回南国。
然,办法想了、说词拟了,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他单独谈,这让我很困扰。
这日,队伍行经酲县。
这是个不繁荣的地界,路上不见半个行人,田园里的庄稼像是没人管理似的,大地衰草萎靡,一派清冷萧瑟。照理说,现在是春耕时节,应是一片欣欣向荣,何况这里离京城不远,没道理会破落至此。
常瑄领着我们朝县街走去,天将黑,今日非留在这里过夜不可。
走进县里大街,也是一片破落清寂景象。
路边,一个中年大叔蹲在酒肆旁,看不出来是客人还是老板,我向他走近,问:“大叔,您是这里的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