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出口制止:“导游小姐,他失去记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分。我可以请教一下东方朔是谁吗?”
“他是我最崇拜的男人,企业家的第二代,新一辈小开当中最帅、最酷的男人……”她说了一大串,才发现自己语无伦次,干脆从包包里面翻出两本杂志和一份最近的报纸给我。她指着杂志封面说:“就是他,东方朔,是不是超帅?这种男人……等等。”她突然定住,缓缓转过脸看我。“你说……他失忆?是怎么失忆的?”
“我、我也不清楚,我在半路上捡到他的。”我开始发挥胡扯功。
“所以……哦……难怪……我懂了。”
很奇怪的句型,但重点是她懂了,于是我决定不多话,由她自行联想。
她想过半天后,拉起我的手,握了老半天,才说:“吴小姐,恭喜你,东方家正用高额赏金酬谢找到东方朔的人。呃,这样吧,你和东方先生在这里等着,不要离开哦!我先去打几个电话。”她兴致高昂地说着。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我在她的话语间猜出些许端倪,这个东方朔身世好像很不简单。
导游小姐匆匆自包包里找出手机,对着阿朔猛拍照,然后走到一旁打电话。
她离开后,阿朔不悦的浓眉还竖着。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这么疯吗?”他埋怨道。
“你会慢慢习惯的,谁教你长了一张好面孔。”我用手肘拐他一记。
他握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会是那个东方朔?”
“不知道,我也不是章幼沂,但是一到那个时代,就被认定是章幼沂,然后一路以她的身分活下来。”
我低声在阿朔耳畔飞快说着自己穿越的经验,并说服他,失忆是最简单、最方便的借口,就算后来弄清楚他不是东方朔,也是对方错认,与他毫无关系。
说完,我把杂志丢给他,自己拿着最近的报纸阅读起来。
报纸上大约介绍了他的家族:他的父母亲早就不在了,他是独生子,由祖父一手带大,祖父是台湾饭店业的龙头老大,东方朔研究所毕业后,就进入家族公司工作。
这几年,他表现得有声有色,但几日前来到大陆勘查,莫名失踪,东方家已经发动警方、媒体协寻。看来,在古代我吃阿朔、穿阿朔,在现代,一样要靠他吃香喝辣。
读完两千字左右的报导,我发现阿朔对着那本彩色印刷杂志着迷得不得了。
他问:“我真的长得很像他吗?”
我看看他,对照起照片里的男人。
“怎样?像吗?”他催促。
我没回答,弯腰,从包包里找出我的化妆镜递给他。
他看看镜中的自己,再看看杂志上的东方朔,老半天不说话。
我保持安静,明白一口气消化那么多讯息,需要时间。
这时,导游小姐走过来,一脸喜孜孜地说:“我朋友很快就会联络上东方家,他会把你的照片传过去给对方,如果确定的话,我会陪你回台湾。呃,至于吴小姐,我找人送你到机场,你和旅游团先回台湾,等酬金下来,我会主动联络……”
她话没说完,阿朔便截下话:“嘉仪和我一起。她去哪里,我去哪里。”
即便穿梭时空千百年,他说话仍保有帝王级威严,吓得导游小姐噤声不语。
她看看阿朔,再看看我们握在一起的双手,过了好几十秒,才咳嗽两声说:“好吧,我们再等等,等等东方家的消息。”
隔天,我们坐上飞机,东方家派了人来接我们。
这个晚上,阿朔睡得很不安稳,即使我就躺在他身边。
自从上路后,阿朔的手一直不肯放开我。我明白他的不安,因为那年我也曾经历过。掉入另一个时空,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而多数的孩子都不像大雄那样幸运,有一个哆啦A梦、一部时光机,随时随地可以到他想去的时代里。
那年?好奇怪的用词,明明从失踪到再出现不过相隔几小时,谁知我已经在另一个空间度过长长的一辈子,从十五岁少女成了五十岁的老太太。
可,银丝白发苍老了我的心境,却没有苍老了我的爱情。
我很幸运,可以和同一个男人在两段不同的时空谈爱情,我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会阻隔我们,但……低头,看看十指紧扣的手,我发誓,我再也不放开他的手。
“我会保护你的。”我在阿朔耳边再度重申。
“我知道,我不害怕,握住你,是不给你机会跑掉……在这里,我没有千军万马。”他回答我。
我听懂了,他是对自己没信心。在这个世纪,他不是皇帝、不再握有权势,他丢失了我,怕再也寻不回。
“放心,在这里,一部计算机比千军万马更有用。”我把自己靠到他胸口,安安稳稳地窝着。
“真的吗?你教我用计算机。”他眼里闪烁着晶莹,又变回那年的好奇宝宝。
“我要教你的东西可多了。”
“比方……”
“比方琴棋书画和唱歌。”
他笑了,露出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笑容。
我也跟着他笑,我有信心他会适应愉快,因为他是比我更有能力的男人,我能办到的事,他只会做得更好。
“阿朔,你得学会开车,在这里,有车才有脚,我有一台摩托车借你骑。”我拿出一本杂志,指指明星代言的机车。我相信阿朔穿上那样的衣服,会比他帅更多。
不过……我转头看一眼那些和我们一起坐在商务舱的男人,拥有那样的背景,我想阿朔不可能成为电影明星。
“很难学吗?”
“比骑马容易多了。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车子?”
“骑马太困难,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驾驭马匹。”
说到马,我想起那年带着我和常瑄直赴关州的黑大个儿。
好久了……那么久的岁月,让许多记忆变得模糊难辨。我很庆幸,我爱阿朔,从未褪色失忆,而那些朋友们的友谊,仍然清晰。
“你们的世界里,没有马的存在?”
“放心,马不是濒临绝种的动物,还是有人骑马、养马,不过是拿来运动或赌博,没人把它当成代步工具。”
“用马赌博?”他皱起眉头。
“看来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得一项一项慢慢教你。”我笑着抚平他的眉头。
“我以为我已经懂得够多,没想到……”他摇头。
“现在知道了吧?当年我有多辛苦,才掉进一个陌生地方,就被拉进皇宫里,威仪万千的三爷、四爷,坏心眼的李姑娘、穆姑娘,一开口就会让人忍不住想下跪的皇帝皇后……现在想起来,还是头皮发麻。”
“那个时候,我对你很差?”
“不对,你对我很好,是你让我觉得心安,让我觉得,其实掉进古代也不坏。”
他揉揉我的发,亲亲我的额头,轻喟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有你在,我应该学会心安。”
“是啊,有我在。”我重申再重申,我是未来几十年内要保护他的那个人。
“那你……会不会去搞一夜情?”
闻言,我大笑。这是他心不安的原因之一?“我不会,我来自纯朴的南部乡下,我爸妈知道我大搞男女关系,会坐高铁上来把我的两条腿打断。”
“那……外遇?”
“我们又没结婚,哪会发生外遇?”再说,我有我的阿朔。有了牛排,谁还会去找青菜外遇?
“我懂了,一下飞机,我们马上去结婚。”他口气很急,惹得我一笑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