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我没有力气。一个被放弃的女人,再也没力量与世界抗衡;厌了,厌倦和他一句句争辩,我改变不了他,他说服不了我。
好冷,那个寒毒在吞蚀我的知觉,我想睡……
“幼沂……”
“不要再说,我会想想。”我敷衍。
“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找得到路。”
我急急走开,急着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急着离开这位无私欲、处处为人着想的靖睿王。
他抓住我的手,在我腰间系上令牌。
我没细看,因为没有意义,他给我再多东西都没意思了。
转身,他在我耳后说话:“幼沂,有这个令牌你才能离开,记住,需要任何?明都来找我。”
他要我离开?也对,这里是穆可楠的势力范围,我是不该出现。至于帮助?不必了,那是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我很清楚自己割断了什么,抛弃了什么。
不再看他一眼,我脚步飞快。
我迷路了,在行宫里,也在我的爱情里迷路。我四处乱闯,找不到出口,如果我就这样陷落,再也回不去怎么办?
回不去……当然回不去了,再回去,我也不会是当初的章幼沂,没了心、失去感觉,我已然不完整。
我在一个有小湖、有树的园子里停下脚步,这个地方和我跟阿朔初见面的地方有几分相似。
我还记得那天,撞上阿朔,莫名的熟悉感催促着我去结交认识。后来,我想起,这份熟悉来自梦境。
傻子呵,我还以为这叫做注定,还以为穿越时空出现在他眼前,是为了完成一段未完的感情,现在想想,什么都不是。
这一趟,终是白走。
那日,森林里,他说了独一无二,我让承诺飙出口,我以为就这样子,自以为是地爱着,就能够天长地久,哪知道,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蜷缩着身子,我觉得好冷,冷透了骨头、冷透心。我傻傻地蹲在树下,看着太阳落下、星月东升,夜风袭人,几声虫鸣,夜鹰低语……
花美男的话不断在我脑间绕转,我不禁怀疑,有没有可能,所有人都是对的,独独错的是我?
会不会退一步,就真的天青气朗、海阔天空?会不会,顺着大家的心意、听从所有人的意见,才是最正确作法?
众口铄金呐……我的原则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突然,另一个声音窜过心间,昏昏的脑袋陡地清醒。
如果那只是三爷的意思呢?如果阿朔不是这样想呢?我怎能凭一面之词,就冤了阿朔!
没错,阿朔曾经讲过,我该多信任他一点,说不定他的独一无二是真心真意,不是随口说说。
对,我该找到他,交代明白,我不争妃后,我愿意在体制外,当一个闲散的知心人。这样,各得所愿,我根本不必去跟谁妥协。
是啊,就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想不清,白白让自己伤心这么久?
我是被花美男弄晕了,以为阿朔对穆可楠交付真心。他们都弄错,我不争的,半点都不想争,穆可楠要什么都拿去,我只要阿朔的专心。
倏地起身,不顾脑子晕眩,我急着找人,不管现在是不是半夜三更,我急着厘清,厘清阿朔的独一无二,是不是有口无心。
第三十一章 误解
我以为要跑断双腿才能找到阿朔,可我的运气实在好到不行。
绕过两个弯,经过一处回廊,碰到两拨巡逻士兵,他们朝我腰间的令牌看一眼,就任我自由行动。然后,再转弯、再直行,在下个分岔处,我还没考虑好该往右还是往左时,就发现常瑄的身影。
他守在一幢大屋门前,表情木然、眼神警戒,是我认识的那模样。
常瑄是阿朔的门神,阿朔在哪儿,常瑄就在,这是经验、是定理,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所以我百分百确定,阿朔在那扇门后面。
常瑄看见我时,惊讶万分,迎上前问:“姑娘到此……”
我自己招认:“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阿朔。”
“夜深了。”
“我知道夜深了,可我有急事,非跟阿朔问清楚不可。”
“殿下和太子妃已经休息,有事的话……”
殿下和太子妃已经休息?所以,他们在这扇门后面,同床共枕、一起休息?心霍地沉重起来……不对啊!阿朔讲过的,事情不是这样……
“不管是穆可楠或李凤书都一样,自成亲到现在,我都没碰过她们。”
“你不知道吗?太子妃跟着太子上战场、并肩杀敌,那是何等危险的事呀!可一下战场,回军营,太子从没入过太子妃的营账。”
阿朔和小翠的话言犹在耳,怎么就变了状况?不,不可以未审先判,我与阿朔日日在同一营账里,还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何况穆可楠为阿朔受伤,他就近照看也是人之常情。
是,不该自我中心、不能先入为主。吞下委屈,我站到常瑄面前,抬高下巴问:“常瑄,你说阿朔和太子妃在里面,他们成了夫妻?”
拿这种话问常瑄让人尴尬,但我还是问了。每个字我都说得谨慎小心,生怕讲得太快,他没听清楚,给了我心酸答案。
谁知,他抿直双唇,别开视线。
为什么不回答?如果我说错了,他大可以反驳我呀!他可以用嘲笑的口吻说:“姑娘,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一定不会介意他的嘲笑。
可,他半句都不说,是欲盖弥彰,还是怕越描越黑?
他不说,原因只有一个,我再笨,也推敲得出来。心凉了,寒意袭上。
我要是懂事点,就该知难而退,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三爷不也说了,那是她该得的。偏我这种人没神经,却又执拗到不行,硬是要关上一遭,硬是要眼见为凭。
“我非见他不可,有很重要的事,不见他一面,我会死。”我推开常瑄往里闯。
“姑娘,请不要。”他面有难色,挡在我面前。
“我不是说谎、任性,我是说真的,我会死。”我不断强调“我会死”,可常瑄没听进去,他只听见我口气里的偏执。
“不如明天……”
“你上次也说要替我转告,我等过好多个明天,都等不到阿朔来见。”我在埋怨他,是他逼我来这里的,他有义务帮我。
“殿下很忙。”
“所以我来了,不劳驾他,我自己来。”
捏紧拳头,我在发抖。只要推开那扇门,所有的事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我不必去猜那是阿朔还是三爷的意思,不必怀疑那是一面之词,或者……独一无二只是有口无心。
“姑娘。”常瑄见我发抖,趋身向前。
我太着急,顾不上其他,利用他的关心,趁他不注意时,抽出腰间佩刀往自己脖子上架。
“对不起、抱歉、I’msorry……我说真的,不见阿朔一面,我会死,不是诓你,我的时间真的不多。”
我一步步退到门边,目睹着常喧的忧虑,狠下心。
一直是这样的,他固执,我拿他没门儿;我拗起来,他也拿我没辙。
“姑娘,这个时候,你不该惹事。”他叹息。
他也来苦口婆心规劝于我?
看来,常瑄和三爷是同一阵营,至于阿朔……不必眼见为凭,答案已经有了九成确定。我闹腾,是想闹个一拍二散还是情断义绝?怔愣,我也不知道。
“姑娘,回去吧,这么做于你没有好处。”
好处?我从没想过在阿朔身上捞好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的脚跨上台阶时,身子不稳,手一抖,锋刃划过颈边,留下一道血痕。又见血了?我知道自己很狼狈,却阻止不了自己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