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穆姑娘和六爷朝夕相处,也称得上青梅竹马了。”
“听说穆姑娘自小随着穆将军习武,骑射、刀戟样样行,巾帼不让须眉。”
“那有什么?姑娘家还是温柔些的好,成天舞刀弄剑的可不成。依我看啊,还是李姑娘好,知书达礼,能文善诗,还做了一手好女红,这种女子才叫天下无双。章姑娘,你说是不?”
“是啊。”我低声回应。
都是老消息了,怎么再听见还是一阵捶胸顿足的痛?
是因为我下意识躲避、下意识欺骗自己,那天离现在尚久远?可偏偏啊,事情就是砸到头顶上来了。看你多行,还能逃到哪里去?
心一寸寸凉,情一阵阵痛,我拧了腿,拧不开阵阵波澜翻掀。
“咱们四爷好福气,娶妻娶妾一文一武德性兼备。章姑娘,你说是呗?”
“你们在嚼什么舌根!”小扇子和常瑄从屋里走出来,见着我,马上同他们斥喝。
接着,小扇子指派工作给每个人,有人送太医、有人去拿药、有人进屋伺候,方才的悠闲全不见了。
“我可以进去了吗?”我指指里面。
“姑娘请。”常瑄朝我点头。
深吸气,再挂一回笑脸,我刻意抬头挺胸往屋里行。
经过常瑄身边时,他唤住我:“姑娘。”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他。
“不要在意他们的话,四爷……身不由己。”
我当然知道阿朔身不由己,想当皇帝,要身不由己的事,可不只这一桩。
“我知道。”是我苛求,没有任何男人会把爱情当作生命中的唯一
“四爷心底有姑娘的。”
瞧着他,我竟忍不住想刻薄他的忠心护主。“我懂啊,我心底也有四爷,只不过,三爷、九爷、十二爷也住在里面。”我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好似他的犹豫顾虑全是多此一举。
头仰得高高,我把泪水收在眼眶里。这下子扯平了吧?你心底收了章姑娘、李姑娘、穆姑娘……将来还得收下无数姑娘,我呢,也不遑多让。
“姑娘,请体谅四爷。”
呵呵、哈哈哈,我这个人就这点坏,我可以体谅你,你却不能来要求我体谅,你越是求,我越是拿乔。
“好,我体谅四爷,不去同他的李姑娘、穆姑娘争,也不把三爷、九爷、十二爷摆在心里面,这里……”我指指自己的胸口。“我就摆一个常瑄,好不好?”
他的脸色瞬地惨白。
我很坏,我知道。
别开头,我进屋里,阿朔亮晃晃的眼睛朝着我直望。谁怕谁?我也回看他,一瞬不瞬。
他一样的超凡脱俗,一样的剑眉星目、态度从容,浑身上下散发王者的气势,这种人不当皇帝,谁当?
只是……人生的选择这样多,我怎偏偏替自己选了一个进退两难?
他同我招手。“过来。”
该拗的,却总是在他面前,我的拗脾气成不了气候。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嘴上衔着不满。
他看我半天,说道:“我知道,不可能。”
“什么事不可能?”
“你的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位爷。”他说得笃定。
我和常瑄的对话全让他听进去?没啥稀奇,学武的人嘛,谁不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你就那么行,把我看透透。”
我把小扇子倒上来的水一口气喝光,动作不优雅、举止不合礼,我与这个时代的标准相差十万八千里。
“别的本事不算高,至于看透你……这点小道行,我还有。”
“是啊,你看对了,我的心太小,塞不进那么多位爷,就连高高在上的四爷也摆不下,只能将就啰!瑄哥哥……”说着,我就要往屋外走去,他及时拉住我的手。
“生气了?”他缓下口气问我。
“生什么气?”我嘴硬。
“那些嘴碎的小道消息。”
“那些只是嘴碎的小道消息?好啊,我来听听大道消息。请问,他们有说错吗?”我把两手支在下巴上,似笑非笑问。
“没有。”
“所以你的腿的确逐日康复中?”
“没错。”
“所以你马上要请求皇上赐婚,把温柔可亲、聪慧圆融的李姑娘、穆姑娘给娶进门?”
“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立太子。”他的态度凝肃。
“皇上不赞成不是?”
我听到的是,皇上不想太早定下太子之位,因为到目前为止,每个皇子都很优秀。有心争取皇位的龙子们,被派出去办差,莫不是卯足全劲争取立功机会,表现得可圈可点。
说实话,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不立太子,除了考校儿子们的能耐、磨练他们的心志之外,还可以让他们在暗自竞争中,牵制各派力量,达到微妙的平衡效果。
“父皇会赞成的。”他说得莫测高深。
“已经有足够的大臣支持你,愿举荐你为太子?”可悲的是,他们的支持得用他的婚姻去交换。
“的确有足够的大臣支持立太子这件事,但他们想举荐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不是他,他何必为谁作嫁衣裳?
“你的姊夫,禹和王。”
是禹和王?心一紧,我果然没用错心机,真心话大考验那回,他是想藉我的口传话。可惜,我和禹和王、章家都不熟,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往外传、没有引发他想要的后续效应。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真心信了我的吧?更因此,我躲在他床上那回,他才会吐露那么多真心话。
好得很,如果真心话大考验,没让他相信我来自未来,那么现在,他肯定深信不疑了。
“我以为有问题的是端裕王。”
“你错了,都没问题,他们只是一心一意想当太子,而暗中使手段罢了。”
因此,刚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他,成了他们的共同目标?
“你的腿是禹和王使的手段?”
好得很,我居然和姊夫的对手沆瀣一气,难怪章家老爹会想把我当礼物,往吐蕃国大方送。
“不,是大哥。但在我腿伤之后动作最大的是二哥,他营私结党、串通大臣、谋害忠良,若不是搞得天怒人怨,不会有人找上我这个残废……”举盏,他目光浮现一丝感伤。
霍地,他的话跃入脑间──
“那是它的命,不成獒便成仁。獒终生只认一主,它的战斗是为忠诚、道义、职责,纵然万死亦无所憾。”
心陡然抽痛起来。常瑄说的对,我怎能苛责他?不是他选择出生为皇子,他是被选择的呀!可同样的,也不是我选择穿越时空,来到这个男人身边,更不是我选择去爱上这个伟岸男人。
最惨的是,我们的选择都有限,而图的也都只是一个不后悔。
碰到头痛的事,我习惯性逃避。“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我再也不想知道接下来他们要怎么迎接皇太子争夺战,不想理会他得娶多少个女人,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更不想见到他在哀伤里一步步爬上最高位阶。
那些事,我不想听、不想懂,更不想参与。
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吧,抓来老套说法,我来自未来,不能参与、改变这个时代的历史,所以他的丰功伟业与我无关。
“你不气了?”他拉起笑脸。
“气,谁说不气的?”
“还气?那么小家子气,将来怎么母仪天下?”他捏捏我的脸颊说。
我母仪天下?不必了,把位子留给路上随便捡来的姑娘,她们都会做得比我更称职。
“当然气啊,知不知道那个红豆暖暖包我花多少心思?为了缝那两个暖暖包,我的手都快被扎成马蜂窝,你倒好,借花献佛,拿去讨老太太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