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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侍女有没有和丽贵人串通?桂花糕是原本就入了毒,还是进丽贵人院里才加毒?怎么丽贵人有预知能力,几块桂花糕就能嗅出阴谋?小玉儿怎好死不死,抢了桂花糕就吃?瑾妃的身份、宠幸远高于丽贵人,怎会同丽贵人争宠?

  我有一百个疑问可以推翻丽贵人的指控,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瑾妃没有犯案动机,但没人理我。

  小喜说,后宫女子若是被打入冷宫,这辈子、这条命就算是玩完了,哪怕曾经多么辉煌风光,都成过眼云烟,皆不算数了。

  左思右想后,明哲保身被我丢在脑后,我趁着小喜他们不注意,偷偷跑到冷宫探瑾妃。冷宫的看戒松散,两个守门太监,一个在打瞌睡,一个不知道跑哪儿偷闲,我很顺利地溜了进去。

  我与瑾妃只有两面之缘,算不上深交,但她是个极让人舒服的女子,淡然婉顺,像一泓清水,自然澄净。

  她住的小屋子整理过了,虽不豪华却也干净宜人,即使身处冷宫,即使不见帝王面、不受恩宠,她仍是安安然然、态度悠闲地过日子。

  她闲情逸致,整理冷宫里的小花园,甚至笑着对我说:“要是能拿到种子,明年这里就能开出一片红红黄黄的花儿。”

  在她身上,我第一次懂得何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褒贬不露,笑望长空风卷云舒。像她这样的女人会为了争宠而下毒,我不信,就连问她这种问题,我都觉得亵渎。

  探过她后,我心底压了重石,闷闷地走往第一次见到阿朔的园子。坐在那方绿荫下,瑾妃该有却不见影儿的委屈全跑进我的肚子里。

  我把头埋在膝问,有强烈的无力感。

  “怎么了?”不知道坐多久,阿朔的声音出现。

  我刚肯定昏头了,否则怎他什么时候到身边都不知道?他要四处活动是要费大工夫的呢!

  抬头看他,那些委屈一古脑儿想从胸腹间翻出来似的,未开口,眼眶先红。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仰头,吸吸鼻水。

  “小福到我那里寻人,说午膳时间过了,你没回去。”他口气里有几分揶揄。

  是啊,我是饿不得的人,该吃饭的时间没出现,肯定有事。

  他见我不应,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说吧,没事怎么逛到冷宫去,好奇心?”

  “你怎么知道我去冷宫?”

  “我派人去找,常瑄看见你从冷宫出来。”

  于是常瑄一路跟,跟到这里来?那么,阿朔出现也就不稀奇了。

  他不苟同地对我摇头。

  我懂,他又要说我行径大胆,说我没把宫中规矩摆在心底……可这规矩根本不合理。

  我为自己分辩:“我去见瑾妃,我不只这次去,下次还要去。”去给她走纸送笔送书送被子,给她送明年会开满五颜六色花朵的种子。

  “你太大胆了。”

  “大胆又如何?瑾妃处处小心翼翼,不惹人、不挑衅,还不是落了个悲惨结局。”我恼火。

  “你在为瑾妃不值?”

  “是,那毒不是她下的,是丽妃对她有恨,她对丽妃根本无心。我找不出任何道理,她需要多此一举来欺害自己。”我越说口气越差。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他问。

  “谁不气啊!想一个那么年轻美好的生命,就要在冷宫里度过下半辈子,岁月悠悠,几十个年头,那份孤寂,教人怎生忍受?她一个能琴擅舞、通诗晓文的好姑娘,若是碰到疼她、怜她的好夫君,即使只是个平民百姓,但夫妻相守、鹣鲽情深、千里婵娟,人生岂不畅意?

  岂知一朝入宫,被选侍君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帝王的情爱薄如纸,今朝荣宠,明日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这是她要的、她选择的吗?不是,决定这一切的人是她的父兄、是有权有势的帝王贵族……”我气到口不择言。

  “这就是后宫女子的命。”他轻描淡写。

  我对他的轻描淡写忿忿不平。“如果不是帝王贪心,要留住天底下姣美女子,会有今日的众妃争宠?人人都要女子不求不争,但越是温和柔顺的女人却越占下风;因为帝王有权有势,有能力召集一群女子来创造他的快乐,却没想到他的快乐得牺牲掉多少个女子的幸福……”

  见他的脸色沉下,我知道,我又口无遮拦,踩到他的界线了。咬唇,他不爱听,我不说了,可怒涛仍在胸臆间翻腾。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不说话我也不言语。

  好半晌,他叹气,对我的脾气很无奈。“你几时才能学会说话知轻重?”

  背过他,我低语:“瑾妃是无辜的。”

  “你以为丽妃拙劣的技巧骗得过母后和父皇?”他淡声道。

  皇帝皇后知道瑾妃是清白的!?那……我猛地转身,用力抓住他的手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瑾妃关进冷宫?”

  “明年朝廷要对东北用军,需要借助丽妃娘家的力量。”

  哦,我听明白了,所以即使冤屈,瑾妃都要“为国为家”住进冷宫里。怨谁呐?怨她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娘家呗!

  松开他的手,我笑得很讽刺。“原来后宫那么多嫔妃,都是大臣们缴纳上来的人质,高高在上的皇帝需要妥善利用这些人质,才能让臣子们尽忠。”

  “幼沂,你苛薄了,身为皇帝有皇帝的为难。”在我松开前,他回手握住我的。

  “所以瑾妃不难?明明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子,明明性子温善纯良,却要落下个毒杀罪名,就因为她的娘家没有皇帝需要借助的力量。”

  “难道你要父皇因一己之私,置国家不顾?”

  “说得好,不过是一个女人嘛!一己之私算得了什么,哪比得上国家那么大一顶帽子!”我的口气充满讥诮。

  “幼沂。”他的声音不大,但口气里的严厉我听出来了。

  闭嘴,我瞪他,他回视我。满肚子的委屈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平息,反而更高张。

  “你知道,一旦战败,边城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百姓会痛失亲人?况,不论东北出产的矿场可以养活大周多少百姓,光是失守,往后军队要用的兵器、民生要用的工具器物……统统找不到原料,这将会带来多大的冲击?

  所以,这一仗,只准胜不准败。丽妃的父亲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不只父皇需要他,国家更要重用他,如果升一个妃子能够得到他的不贰忠心,一个好皇帝就该去做,丝毫不怀疑。”

  “瑾妃活该被牺牲?”我明知道阿朔是对的,可就算他对,瑾妃还是无辜、还是可怜。

  “她没有被牺牲,我保证她的冷宫岁月不会太久,母后已经交代过,那里的生活用度一切从优。你去那里,有看到瑾妃被严密看守吗?”他问。

  冷宫岁月不会太久,这代表……我用眼神询问他,他也用眼神给我正面响应。松口气,阿朔的保证,一口气消弭了我所有的不谅解。

  “真的不会太久吗?”我软了语调,再度确认。

  “你要我发誓?”他斜眼瞄人,脸色表现得很明显──有胆你就叫我发誓看看。

  “不必发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何况说话的是伟大的权朔王,谁敢质疑?”我抛出笑脸,把他刚硬的五官线条拉出柔软曲线。

  “以后想发脾气,先弄清楚前因后果再来大放厥词。”他没好气瞪我。

  “是,四爷的教诲,幼沂谨记在心。”只要瑾妃没事,要我多么谄媚巴结,我都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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