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独来独往,能不吭声就不吭声,对那些喜欢他的男女都不假辞色,彻底成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影子。
一个周日的晚上,大姊雨伊不知受了什麽打击,愁绪感染了三个妹妹,一瓶酒接著一瓶酒被打开,一个杯子被倒满了,另一个杯子又空了。
尽管乘风和雨思无话可说,但对於姊姊们还是尽心照顾,在一旁张罗打点著。
这些女人一发作起来就没完没了,「拚酒大会」直到半夜才结束,结果当然是东倒西歪,一片凌乱。
乘风把喝醉的人都扶回房间去,最後剩下雨思躺在沙发上,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对她说话吗?该伸手碰她吗?他站在那儿动也不能动。
「咦!散会啦?」雨思睁开蒙胧的醉眼,挣扎著往二楼走去,她还有些清醒的意识,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而她早已决定不需要他的双臂了。
然而,头昏脑胀的她,才爬了几阶就差点跌倒。
乘风出自本能的反应,冲上前抱住了她几乎趺落的身子,「小心!」
一瞬间,雨思完全酒醒了,而乘风也整个人僵硬了,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一个拥抱是多麽震撼,在冷战了这麽多天之後,竟然还会有如此火烫的感受,这不是很令人懊恼又沉醉的吗?
不!不可以!雨思深吸一口气,站稳了脚步,推开了他的双手,飞奔上楼,跑进房里,重重的关上房门。
望著她那背影,那倔强而不回头的背影,乘风只能垂下双手,苦涩地一笑,他再也抱不住她了,因为她不需要他,因为她推开了他……
日历被撕了一张又一张,每天都是那样平静无波,直到十二月中,一个周五的夜晚,雨思的手机响了起来,「滴哩滴哩……」
「喂!」雨思不太耐烦,又是哪个不死心的家伙打来的?
几分钟过去,她听完对方的话,表情完全变了,愣在那里好久好久。
直到时针又走过了一格,她才振作起精神,抓起桌上那张纸,走出房爬到楼上,不知多久没到阁楼来了?她竟有点害怕起来。
「叩叩!」以前她不需要敲门的,她总是随心所欲的闯进去。
「请进。」乘风不知是哪个姊姊,也没多问就回应道。
门被打开了,雨思看见乘风的背影,他正坐在桌前看书,那背影似乎憔悴了些,当他转过头来,那张清秀的脸庞显得更为消瘦。
看见雨思,乘风微睁大眼,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只好问道:「有什麽事吗?」
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如此生疏、如此遥远?雨思忍住心底那份无奈,冷静地道:「侦探社打电话来了。」
乘风一时还无法反应过来,他都快忘记那件事了,因为,早就过了三个多月,他以为没有下文,也就应该不了了之才对。
而今,侦探社打电话来,难道真的有了结果?
雨思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决定直接告诉他答案,拿出那张纸说:「这是你亲生母亲的电话和地址。」
乘风几乎无法站好,但他还是镇定的接过那张纸片,「我会自己处理的。」
自己处理?雨思的心头猛然一震,乘风不要跟她分享、不愿跟她分担,难道她真的推开了他,而他也真的放弃了她?
「随你。」她咬著唇,转过头离开。
乘风望著那背影,紧握住那纸片。这会是天意吗?真要他离开这阁楼、这个家、这段无望的爱……
雨思虽然按兵不动,却暗中观察著乘风的举动。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为了跟他和好,而是这件事攸关重大,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家庭,她必须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否则,等爸妈回来发现少了个儿子,那她该怎麽交代才好?
十二月二十四日,周日,乘风一早就出了门。
雨思跟踪在後,这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乘风一直若有所思、心神不宁,根本没注意到身後有人尾随。
搭了捷运,来到北投,雨思已经猜出乘风的目的地,就是他生母的家。
天空飘起小雨,雨思跑进便利商店买了一把伞,但是,乘风仍然毫无感觉,就那样走在斜雨之中,仿佛什麽都无法让他有所反应。
看他那茫然无依的表情,雨思感到一阵心酸眼热,这一切都是她导演的,乘风的命运因为她而被改变,难道他就要离开她的人生了吗?
最後,乘风停在一处铁门前,按了电铃,没多久门就开了。
雨思在这时冲上前,迎向面露惊讶的乘风,开口道:「我是代表爸妈来关心的,我一定要进去,当初是我选了你,现在我有义务,也有责任去了解。」
乘风还是回不过神来,雨思竟然跟踪他前来?还要跟他一起面对他的身世?是否她对他还有那麽一丝丝的关心呢?
「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件事我非管不可!」雨思的语气不容反驳。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总是命令、他总是顺从,那种被要求、被需要的感觉又回来了,於是乘风点了头,其实,他自己也感到很惶恐、很害怕,此刻他正需要雨思在他身旁。
两人进了门,虽然没有多说什麽,却感觉两颗心接近了许多。
宽敞华丽的客厅里坐著一位保养得宜、清艳适中的女人,照年纪算来应该己经三十四岁了,但看起来却还像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请坐。」周盈君开了口,是一种亲切中带有距离的音调。
桌上早已摆上饮料和点心,但雨思和乘风都没有动手,只是并肩坐在沙发上。
「你好,我是乘风的姊姊,我叫柯雨思。」雨思率先介绍自己。
「乘风在电话中向我提过了,他说他有四个好姊姊。」周盈君点了头,「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乘风的女朋友呢!」
雨思转向乘风一看,他秀气的脸上毫无表情,显然是因为过於紧张、激动而失去了该有的反应。
周盈君喝了一口茶,双手交握在膝上,「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这孩子,我当初甚至没给他取名字。」
「我想请问你!当初为什麽不要乘风?」雨思直接开口,代替乘风问道。
想起当年种种,周盈君不禁感慨万千,「当年我才十七岁,是周家的大小姐,父母管教严厉,我却爱上了一个混黑道的浪子,知道我怀孕以後,他就再也没出现过,听说他出了事,逃到国外去了。我一直隐瞒著这件事,最後逃到同学家,在那附近的医院生下了孩子,却只能将孩子放到孤儿院门口,否则,我们母子都会被我父亲打死的。」
原来这就是他的出生、他的由来!他竟是一个不被期待、不被珍惜的孩子!乘风的身躯微微一颤,最後一点希望也像烛火般被吹灭。
雨思握紧他的手,又替他问:「你没有想过要来找乘风吗?」
「我打听过乘风的消息,听说他被一户好人家收养了,所以,我也就不再追探了。」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竟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一切!雨思怒火直升,提高音量,「你对乘风没有什麽话要说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周盈君早有准备,她拿出一个信封,「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我的丈夫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一对子女也都需要我。所以,我能补偿你的,只有一张五百万元的支票,你就拿去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後别再来找我,我的家庭禁不起这样的打击。」